第160章
他从来都只是施恩者,而不喜做承恩人。
秦政亦是同样。
这样的他和他,就算秦政知道真相后并不怨他,也断然没有与他共享天下的理由。
终归是遗憾。
嬴政方才尚且喜悦的神色变得些许黯然。
恰好,礼乐止,秦政进去旁屋。
嬴政自然跟了进去。
此次秦政换皮弁服。
是为白裳、白色蔽膝,与身上皮弁冠相称。
待衣物上身,侍从都退出去后,秦政问他:“方才在想什么?”
他神色渐暗,秦政看到了。
倒是没想到他一直注视着自己,嬴政帮他整理衣衫,一边轻摇了头,未有回答。
秦政又在他身上嗅到了那日晚间的情绪。
“在遗憾自己没有冠礼吗?”他忽而道。
嬴政手下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又随即反应过来,他不是察觉到了他的情感,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崇苏也没有冠礼。
他模糊道:“些许感怀,大王不必在意。”
可秦政在意。
这次他与从前因家族尽毁的伤心不同,这是一种更为细腻,且因他而起的情绪。
为什么要伤心?
秦政道:“你若是想要,寡人可以为你补办,为你亲自操持,让你的冠礼为他人所不能及。”
“不必。”嬴政拒绝了他的好意。
“错过便为错过,”他为秦政理着衣领,话间尽然是真情:“日后补足,也不是当初的年岁。”
“终归是不一样。”
秦政捉了他的手,问:“这是你要当寡人的赞冠人的原因吗?”
“嗯。”嬴政反握住他,捏捏他的手指。
看见他冠礼圆满,也算是自己拥有了这种可能。
所以他想参与进来,想在他的冠礼留下痕迹。
也无需言道,秦政意会了他的想法。
秦政看他一会,像在思考着什么,忽而,他撩开了自己的衣领。
才为他整理好,经了这一下,又是彻底乱了。
他道:“若你想留些痕迹,不如留得重一点。”
秦政轻歪了头,衣领能掀起的范围不大,裸露出的肌肤也并不多。
不过他的意思已然很明显了。
“这样吗?”嬴政一时没有做反应,只是勾唇浅笑。
“快些。”秦政动了动肩膀,以示催促。
嬴政也不再犹豫,俯身贴近,在他的锁骨与脖颈相连的地方轻轻□□。
等这阵酥痒过后,秦政扫了一眼那处,只见白色衣裳下他的吻痕鲜红。
他复而将衣领放了回来,又抬手,心安理得让他继续整理衣装,一边道:“既然寡人带着你的痕迹继续冠礼。”
他过来啄了两下他的唇,眉眼含笑:“不许再伤心。”
嬴政回他一个浅笑。
这一回是秦政牵着他出去。
出门的那一刻,两人的手才分开。
其后便是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冠,爵弁。
此冠形似酒爵,却是前小后大,颜色赤而微黑。
其后礼节无差。
嬴勖念出祝辞,因是最后一道,他念得更为庄重平缓。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年岁大吉,为你完成这加冠的成人礼。
“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兄弟亲朋皆在,成就你的美德。愿长寿无疆,承蒙上天祝福。
随后为秦政戴爵弁冠。
至此,三冠已加,秦政换上与爵弁冠相称的礼服。
分为浅绛色裙,丝质玄黑上衣、下裳以及腰带,外配赤黄色蔽膝。
此服皆为绸制,放在寻常士人,或是他们一生中能穿的最高规格礼服。
而秦政不同。
他着的礼服,本就该是世间最尊贵的。
三冠加戴完毕,方才持冠的三人上前,撤去皮弁冠、缁布冠、梳子、席子等物,收进厢房。
嬴政随其而去。
而秦政再度受礼。
此次礼乐再起,象征三冠已加。
其后,另有人复而在西边堂上布席。
嬴政则在房中洗名为觯的饮酒器,斟上甜酒,而后拿来小匙,将其口朝下放在觯上,匙头朝向前端放置。
待礼乐毕,嬴勖复而上前,对秦政作揖。
礼毕,秦政面朝南方在席西端坐下。
而嬴勖在室门东侧,从嬴政手中接过觯来,缓步进至秦政前面,朝北而立。
秦政在他站定之后,在席西侧同牌位所代表的先灵行拜礼。
动作间,方才印上的红痕若隐若现。
拜礼后他起身,嬴勖接过秦王剑,双手捧递奉上。
在先灵前接秦王剑。
持剑对先灵再行一礼,他将剑别去了腰间。
之后接觯,嬴政在此刻上前,将干肉与肉酱放置去席前。
秦政再度坐下,左手持觯,右手拿起小匙,以觯中甜酒祭干肉和肉酱。
祭过三番,秦政随后起身,复而在席的西侧坐下,这次小匙轻动,他舀起其中甜酒浅尝。
随后将小匙插进觯中,起身绕至另一侧跪坐,捧起面前的干肉。
按照仪式,他该将干肉奉给母亲。
那次明明与赵姬恩断义绝,但出于孝礼,他并不能公然宣告,赵姬还是他在人前斩不断联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