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他抵着剑往前靠去:“难道你还要伤我吗?”
  他抵得愈发紧,嬴政初始没有丝毫反应,可当秦政抬手抽他剑鞘时,寒光乍现,嬴政怕他真的被剑所伤,不得不偏走了方向。
  秦政找准这个时机,挤开他的剑,迅速就踏入车厢,在他身旁坐下。
  这原本只够一人的车厢更显狭隘。
  “就这么上来,”嬴政转而将剑横在了二人之间:“当真不怕被我所伤?”
  “你不会伤我。”秦政全然不担心,反而靠得愈发得近。
  嬴政看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回打出来的伤,是不知疼了?”
  “这次你拿什么制我?”秦政不以为意:“难道用此剑?”
  他的视线落到那穗子上,忽而轻笑出声。
  这笑意多少夹带着些调笑意味,听得嬴政心里冒火。
  早些时候对他的那点不舍烟消云散,现今他只想将秦政踹下车去,远远离开。
  他再度对车夫下了令,车夫闻令而动,马车终于驶出。
  车外秦政的亲卫全然不动,与黑衣对峙着,似乎只起到牵制的作用。
  而全然不管秦政的安危。
  嬴政提醒他:“再跟下去,你便要同我出境去往赵国。”
  “那又如何?”秦政还是那副耍赖的模样。
  嬴政眉宇间压上了不快:“你难道要为了一个远走的官员舍弃秦国?”
  “你呢?”秦政却反问:“你为何又要舍弃秦国?”
  嬴政被他噎了一下,最终是没说话。
  秦政随后问:“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找来吗?”
  嬴政并不关心。
  他当下唯一的要事就是快些离开。
  秦政已然到了此处,一旦久留,其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官兵涌入。
  他急,秦政却丝毫不急。
  马车因飞驰而稍显了颠簸,秦政再度凑过来,作势去碰他的眼角。
  不出意料地,还是被他打开。
  “你这颗红痣,”秦政的手悬在一旁,却若丝毫没有受挫,含着那抹笑道:“当真生得好看。”
  “什么意思?”嬴政略微皱了眉。
  他经久不注重外貌,上回忽而提及,还是自那位妇人口中。
  秦政暂且没答,而是掀开了车厢侧帘,窗外月光明亮,散布的云其间是璀璨繁星。
  他的视线随着星空而移,继而道:“今年的天象真是一如当年。”
  说着,又回首看他,道:“或许此为天意。”
  嬴政静默着听他的哑谜。
  虽不想懂,心下却也逐渐明了。
  “当年你来得晚了些,或许没有注意,”秦政今日耐心出奇地好,为他解释道:“那年如同此年,都出现过几次彗星。”
  “夜空也如现在一般亮。”
  “还记得吗?”秦政又凑过来:“明明我们一同看过天上星。”
  嬴政又挡开他,这次终于回了话:“记得。”
  那时的秦政还是个好骗的小屁孩,他自然记得。
  适才的明了转而是生了困惑。
  马车不停,嬴政看着其外并未偏离的走向。
  秦政并没有来得及替换他的车夫。
  既是如此,他倒是底气足得很,丝毫不怕被连带着拐去赵国。
  有这份底气,对于他来说,基本就是有了认定的事实,嬴政不免叹息,问:“为什么会知道?”
  秦政将他要挟的话说了回去:“我与妇人所谈,远远比你想的要多。”
  “如何?”秦政问。
  这时候了还想着报复回来,嬴政失笑:“不如何。”
  秦政话被他堵在嘴里,忆及从前种种,他本是笑着的眼里忽而掺杂了怨恨。
  但又随即收好这一外露的情绪,道:“你当时未有执意寻她,估计是当年问出来过,她只知你们何时搬去那边,却不清楚具体来历。”
  “你所知无错。”秦政道。
  嬴政于是问:“她还知道什么?”
  如若此人只知这些,秦政本不该猜到。
  秦政淡然看着他,心下情绪万千,显露出的又只是浅淡笑意:“她那时已然全都记起来了,当年的事,她能说得清楚。”
  “那晚扶苏交给她钱财,包括几尽一年间有关于我们的事,她都记得。”
  “她所说我皆信,”秦政在此话锋一转:“可唯独一点,实在是匪夷所思。”
  嬴政抬眸看他,静等他说。
  秦政于是缓声道:“她说你死而复生。”
  果然。
  嬴政一声苦笑。
  当年屋中静默几天却又复而走出的孩子,妇人终归是对此有疑。
  “我一开始并不信,觉得她定是胡说,至少在这一点,她在胡说。”
  见他都不怎么答话,又是这副似乎是无所谓的态度摆在面前。
  秦政觉得他更加可恨,可恨到他面上的笑容几乎是维持不住:“可她是那样的笃定。”
  “你说为什么呢?”
  到了这个地步,嬴政本不想过多反驳,却又提防他或是在套话,道:“既认为是胡说,大王最后还信了这胡言?”
  “又何必唤我大王。”秦政语气嘲弄。
  嬴政继而又默了声。
  马车仍旧飞驰,夜色愈发浓厚,两人在显了拥挤的车厢中紧靠,其外车轮滚动的嘈杂压根拦不住入耳的呼吸声。
  靠得这样近,他们说话都像在耳鬓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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