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可秦政语间压根不是什么柔情:“我说了,初始并不信。”
  “但她总说,那天看见你走出来,是死人复生。”
  “可也不尽然是。”
  他的笑逐渐显得薄凉,语气森然:“毕竟你的样貌比起先前,有了些许变化。”
  “从屋里出来的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从黄泉下回来的人。”
  这话自夜色中说出,换个人听,都直叫人后背发凉。
  嬴政确实是自黄泉回转,他不会怕,怕的该是秦政。
  可秦政也毫无惧色。
  他并不懂秦政面上的神色究竟为何。
  有着怨,掺着情,适才的笑褪去,从后露出的又是尖利的爪牙。
  “而你脸边的红痣是佐证。”
  秦政再度抚去他的脸侧,这次嬴政没有反抗。
  “因为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秦政看着他藏不住的诧异,哼笑一声,道:“他没有这颗红痣啊。”
  嬴政愣怔在了原地。
  他曾想过无数种被印证来历的证据,却怎么也想不到,这证据居然初始就带在了身上。
  还是这样醒目的地方。
  那日忽如其来的妇人,原来不仅仅是为了设局。
  以一场争锋几乎解决了关于他的所有问题。
  他不得不承认秦政好手段。
  秦政可不顾他心中的地覆天翻,紧接着道:“她所说实在太过不真切,我疑过,否决过,可后来,我又确实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又想到你身上的种种可疑,我就想,会不会确实有这种可能,于是我决定让她去试你。”
  他放在嬴政脸侧的手滑下,转而滑去他的腰间。
  是上次他摸胎记的地方。
  秦政继续道:“妇人认识的你,左腰确实有胎记。可你的胎记没有了,而那时,你又没有否定红痣生来就有。”
  他忽而短促地笑了一声,道:“你并不清楚红痣什么时候出现,听妇人那样说,你就以为你确实生来就有。”
  “那时起我就明白,你在骗人,你在撒谎,关于你的身世,你从未对我说过真话。”
  从那天开始的怀疑与犹豫,从那日的诸多思虑,终于是在他面前一一剖出,秦政说得又快又急:“一开始,寡人觉得你替换了房屋中的主人。”
  “可那孩子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去替换?加之妇人说,你初来时,第一个问题是此为何处,紧接着问此为何时。”
  “而你又并不知道这红痣,这些说明什么?”
  秦政忽而去紧捏了他的手,神色幽幽:“说明这对你也是意外。”
  “你是突然来的。”
  在他半隐在黑暗中的晦涩面容前,秦政道出了一直以来的推测:“来的只是你的魂灵。”
  他复而嗤笑:“也难怪我总觉得你有着一层假面。”
  既然他都知晓,嬴政更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说,秦政就继续说,教他无可反驳,教他再也藏不住假面后的真相。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谁。”
  马儿跑得愈来愈急,扬起而又落下的灰尘追不上飞奔的车体,车厢中闻不到一丝尘土味,反而是两人的气味相互纠缠,就如他们之间怎么解都解不开的线。
  秦政状若困惑:“可你会是谁呢?世上人这样多,我怎么想,都想不出对应的人。”
  “世人的名字被我否决了一个又一个,甚至还去编造,编造一个有着这样神秘身世的人。”
  “是谁会知道得那样多,身世又那样的神秘,还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寡人。”
  “这样神通广大,这样不惧王权,这样有掌控全局俯瞰天下的魄力。”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否决到最后,我发现选择所剩无几。”
  “我转而忆及你举手投足,忆及你高谈阔论,忆及你在我身边的种种。”
  语间,他眸色猛地一沉,道:“我忽而就觉得,你与我是如此的相像。”
  状若顿悟的那天夜里,秦政带着许多不可置信,可又是终于解开谜题的释然:“其实这个答案十分明显,简直就是摆在我的面前。”
  “而这些,在你踏上这条道路时。”
  “一切都有了印证。”
  嬴政默然了太久。
  他依旧不做回答,可这一次,秦政看懂了他所有的表情。
  也就知道了答案。
  秦政握紧了他的手,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是十指相扣。
  他倾身过去,骤起的情绪又骤落,他又带上了适才看似温和的假面:“该叫你什么?”
  “客卿崇苏?”
  “还是,”
  秦政哑然失笑。
  “秦王嬴政。”
  第94章 对剑
  这样步步紧逼的问话终于有了结果。
  他瞒了这样多,亏秦政还能从零零散散的碎片中拼凑出来真相。
  他一时不知该叹气,还是怪作为另一个他的秦政太过聪明。
  嬴政并未做多余的反驳,只是叹道:“若不是不知红痣这异像……”
  秦政不想听他继续,打断道:“若不是这异像,你还想要骗我多久?”
  “我不猜出来,你就打算这样瞒我一世?”
  马车还在摇晃,他质问道:“你还打算这次走后,带着这个秘密此生不复相见?”
  驶出这样久,秦政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何处,但他也并不想去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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