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米西纳斯和阿格里帕,见怪不怪地率先用力拍掌,掌声和笑容渐渐漫延,直至整个罗马城响起震天的欢呼声,他们所带来的和平遍及地中海。
战争,终于都结束了。
二千年后--
诺伊娜抱着一大堆书走在路上,满脸的憔悴。也不知道怎的,她最近总觉得自己的论文不是自己写的。
罗马帝国的第一任皇帝,原名屋大维的凯撒,是征服了埃及没错,但靠的是武力啊,什么时候变成娶埃及公主得天下的玩法了?她是这样记得的,可无论是参考书抑或她自己写的论文,都是这亲亲大结局的新版本。
--人生像是个假的。
搭上地铁,诺伊娜一脚将色/狼解决,然后靠着扶手发呆。
就连妻子,都变了个人。
屋大维与第三任妻子一生一世地度过了五十二年,但这不是诺伊娜记忆中的罗马贵女莉薇亚,而是早该死在流放中的埃及公主阿尔西诺伊。
他也明明从未参与凯撒的亚历山大港海战,未在那时捡起公主的金鞋,成为他最珍重的陪葬品。
诺伊娜承认,是因为屋大维的雕像实在是个美男子,正是她的菜,才会选他作为毕业论文的题目,但功课也是认真做的,怎会不察觉一夜之间资料、功课都变了模样呢?
--她怕不是得了精神病?
诺伊娜甩了甩有点痛的头。
回到学校的办公室,诺伊娜放下书,顺手在同学的惊呼声中活捉了只老鼠,丢出窗外为人民除害。顶着“神勇啊~”的目光,诺伊娜面无表情地去洗手,转去学校的博物馆静一静。
不对。她想。
有点怪怪的。
这个世界有点怪。
现在是闭馆时间,诺伊娜穿梭在安静的近东博物馆里,看埃及的纸莎草书。古埃及的文字和语言早已失传,一直到最近数十年,才勉强破释文字,但仍然有许多不解之谜,这个古老又富裕的国度已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这点没错。诺伊娜点点头,一直走,走向古罗马展馆。
这里是罗马的大学,自然是最多古罗马文物的地方。诺伊娜停在屋大维和阿伊西诺伊的等身大理石雕像前,歪头。
她记得,屋大维为了长远利益,在征服埃及后施以低赋税鼓励生产,并将埃及据为皇帝的个人私产,但现在摆在诺伊娜面前的史料却说,屋大维给了埃及人除投/票权以外的公民/权利,让埃及人的待遇不差于罗马人,并命他的妻子埃及公主接手管理,将这片土地在罗马治下变成富裕的乐土,人民安居乐业。
唔,混血的公主还挺漂亮的嘛,诺伊娜望着雕像,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时,她有种奇怪的羞耻感。
“你是这里的学生?”男声从背后传来。
诺伊娜转过身,一名穿着西服的意大利青年向她微微一笑。
“抱歉,我无意吓到你。”他走上前与诺伊娜并肩,也抬头望向那对古罗马雕像,“只是正好闭馆时间,也没旁人可以说话。希望你别怪责我的唐突。”说得倒是一本正经,微红的耳际却出卖了青年搭讪的本质。
但诺伊娜也没有回绝或离开。她只定定地望着青年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过视线,看向雕像,说:“没关系。”
青年背着手,问:“你觉得他们是相爱的吗?”
“这重要吗?”诺伊娜冷静地道,“因为公主阿尔的存在,屋大维称霸地中海的时间提早了五年,更大地稳固了政权,而他晚年与顾问米西纳斯的冲突,也因为公主而化解。”
青年接了下去:“对公主阿尔来说,屋大维也是她最好的选择,惟有他才能让被流放的她重回宝座。”
“正是如此。”
“所以,你觉得他们是相爱的吗?”青年再一次问。
诺伊娜指向雕像上公主阿尔的婚戒,“这不是已经写了吗?”戒上刻了凯撒的拉丁文简称和爱的希腊文,“总是怀疑的男人会讨人厌。”
“老男人总是疑心大,”青年有点咬牙切齿地说,“据某位妻子所说。”
“无论她在何时、何地,他将在那时、那地,”诺伊娜淡淡地说,“罗马的男人都这样说,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说谎的吧,据某位异国妻子的观察。”
“他从来都在那时、那地,只是目中无人的小公主没看见。”
“她的思念和爱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只是愚蠢的罗马男人没看见而已。”
“老夫老妻的争执总是如此乏味。”
“真巧,我也是这样觉得。”
青年伸出手,握住诺伊娜的手,熟悉的体温传到了诺伊娜的心脏,让她最近的头痛停止,杂乱的心跳声变得平缓,却有力。
“这些都可以以后再说,”青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婚姻登记处还有两小时便关门,我们先去结婚再说。”
已经将一切都想起来的诺伊娜没说话,只将头点下。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对方,红起了鼻梁和眼眶,相视一笑,交握的手,用力捉紧。
“你活着是我最大的礼物,”他说,“我从未后悔遇见你。”
她轻笑了声,然后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前,轻声说,“我想,阿尔西诺伊大概是不枉此生的。”
说是这样说,演得像电视剧似的,但当诺伊娜一踏出婚姻登记处,她便很现实地又不想跟丈夫说话了--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一整队黑衣男候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