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将东西收到一边,拿来笔墨纸砚开始写字——
  长工提过春杏很照顾他,英宁一直是如此;
  春杏给长工送过吃的,英宁不光送,还亲手做;
  春杏经常夸长工,英宁也会这样;
  春杏照顾过生病的长工,这个英宁没有,反而是自己做的,但他照顾过醉酒的自己;
  春杏曾帮他融入其他长工的圈子,英宁,英宁带他打雪仗,吃火锅还有拼酒;
  马兴说过,春杏抱长工是因为他二人有情,那英宁……
  马文才一条一条地整理下来,得出个令他心跳加速的结论——
  祝英宁……钟情于他?
  第21章 相亲?
  是夜,马文才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隐隐约约地沉入睡梦。
  大年初一,按会稽郡地方习俗,不出门,不集会,不开业,不争吵,综合起来就是四个字——谨言慎行。
  马文才难得拖到日上三竿才起,马府上下都感到惊奇,马太守想着既是过年,贪睡也无妨,就由他去。
  他起得晚,早午饭混一块,都端进房里吃,饭后,马兴委婉问起公子晚起缘由。
  “昨夜在看书,一时忘了时辰。怎么?有问题?”
  马兴直摇头,“公子勤学,我哪敢置喙。只是早上老爷和侧夫人问过几回,我转达他们的关心而已。”
  马文才轻哼一声,“虚情假意。”
  马兴见公子面色不善,飞快转换话题,惊喜地问:“公子,你这手串从何而来?看着好生精致。”
  “是英宁的礼物。”
  “祝公子?”马兴惊异更重,“这当是朱砂罢?我听闻只有金龙寺才有这样的朱砂手串,而金龙寺远在姑苏城,从祝家庄过去,就算是坐最快的马车也得一天一夜。”
  “此话当真?”
  马兴道:“公子可是忘了?夫人生前带我们去过,她还为我娘亲求过签文,公子你瞧,这块玉佩就是从金龙寺求来的。”
  马文才看过,把玉佩还他,在马兴戴回胸前时刻,开始回忆当初。似乎真有这样的事,但他那时不过三四岁,只记着去过寺庙,见过一群僧人,可究竟是哪座寺庙,他倒是没多少印象。
  “说起来,公子房间这座观音像不正是来自金龙寺么?”
  马文才看去,那座观音像仍立在佛龛上,一尘不染。
  当年母亲原本也想为他求块玉佩随身携带,可他幼年戴长命锁时,被调皮的亲戚孩子拽着项圈勒,难受到跟对方打架。后自家母亲帮自己出气,跟那个小孩他娘大吵一架,结果事后反被马太守以丢脸面训了一顿。
  马文才既心疼母亲,又不愿意再忆起那天的痛苦,自此再也不在脖子上携带任何饰物。
  母亲便转求一座观音像,放在他房间,时时庇护。而如今,祝英宁又从金龙寺为他求来朱砂手串。
  “当真有趣。”马文才轻声说。
  “公子?”
  马文才道:“你先下去罢,我要看书了。对了,取纸笔来。”
  “是。”
  马兴放好纸笔,又换上新的熏香,关门退下。
  马文才摩挲手串,提笔开始写信,写完之后,暂存一旁,开始正式翻阅祝英宁送来的小人书。
  同样的小人书,祝英宁也给自己买了一套,若说马文才看书是一如既往的沉稳,那祝英宁就是没事瞎乐呵。
  祝英台正在剥糖炒栗子,无比迷惑地看着他,“有这么好笑吗?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祝英宁还在哈哈笑,念句子时整个肩膀都在抖,故事本身其实只能算五六分好笑,但结合他的神情与动作,偏就拉到七八分。
  祝英台实际没听太清楚他说的什么,不过类似的故事,她曾听夫子说过,夫子说的时候声情并茂,她跟着笑了两声。事后跟银心提起,又觉得没那么有意思,而到哥哥这儿,反倒是能探清其中趣味。
  兄妹俩笑了好一会,祝英宁渐渐缓过劲,放下小人书去敲核桃吃。
  “不行,笑得我头疼。”他说,“你说这些古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笑料?不对,其实经历本身普通,写的人本事大,能写得惟妙惟肖。”
  祝英台道:“这便是有本事。”
  她拿过哥哥分来的核桃,帮哥哥也剥了两颗栗子,问道:“你怎么想起买这种书?我记得那天在书摊上见到这些书的时候,上头都在落灰。”
  在这时期,这种小人书多被称为闲书,而读书人多追求考学、做官,自是要常读经史典籍,定然对这些小打小闹的作品没甚兴趣。
  至于非读书人,打字都不识几个,撑死看个图画,可要是有看图画的时间,不如多种两块地,多卖两件货,又或者去寺庙里听大师们谈佛法。
  于是,这种小人书销路始终不大好,且大多缺胳膊少腿,祝英宁费了好大工夫才集齐三套。
  “英台,你说文才会喜欢这种书么?”
  祝英台道:“不好说,但我觉得山伯一定会喜欢。”
  “他回你信了么?”
  “还没。哥哥,你当真糊涂,大年初一,哪个信使会出来做事?再快也得明天。”
  祝英宁支着脸,“这倒是。我真的很好奇文才的反应,肯定很有趣。”
  “你还说我成天张口闭口山伯,你呢?不是文才,就是文才。哥,你爱吃桃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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