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得出微湿的发挽起,比平时更深更浓。电梯盈满她身上新鲜的沐浴香气,一缕一缕缠紧人的嗅觉。
  待得越久,香气越像个膨胀的结界,将默然无声的两人划入同一私密的领域。
  也许称不上冒犯。
  但私人空间被入侵的不适感,虞宝意已经无法忽略。
  florence是这位霍生的助理。
  而这位霍生,是当夜令她男朋友失控的源头。
  所以才有她独自坐在公交站台边叫车,才有他让florence以沈景程助理的身份……
  送她回家。
  可他们素未谋面,并不认识。
  虞宝意眉心拧紧,她总觉得整件事哪个环节不太对劲,可过去一周,完全揪不出那根刺了,如鲠在喉。
  于是转而想,霍生是谁?
  小时候没这方面概念,后来大学去了内地读,她对香港豪门圈的了解浅薄。但因为一些原因,不得已从关知荷女士口中反复了解。
  左耳听右耳出,到底还是记住了些。
  比如关知荷曾感慨过:“你站太平山顶往下望,一半啊,都是霍家的地。”
  毫不夸张。
  这次回港,为了租场地她多少也接触过,发现完全没法避开“霍家的地”。
  一个以地产为核心,影响力覆盖香港商界、司法界、金融界的家族。
  铜锣湾从一片荒芜到如今高楼林立,背后最大的“地主”就是霍家。
  据相关机构披露,光是收租,霍家每年都能入账超过三百亿。在内地和东南亚,集团旗下还有金融、房产、能源、基建、零售、运输、港口相关产业。
  霍家与大陆联系紧密,息息相通,累计捐款过千亿。三十年前的改革起步阶段,不少大宗项目建设都有这个家族的支持。
  大陆发展起来后,关系更是密不可分,现今,相当于一面免死金牌。
  关于霍家人士,还有……
  “虞小姐。”
  虞宝意骤然回神,发现电梯已经打开了。
  霍邵澎绅士地按住梯门开合键,走出去前,说:“几日前,意外撞到你和沈生吵架,如果听得没错,里面可能有我的原因。”
  她脱口而出:“和你没关系。”
  “是吗?”
  虞宝意一怔,不由自主抬眼。
  果然,他噙着很淡的笑,让那句反问的“是吗”,听上去有不符合他身份的调侃意味。
  笑意很快隐匿。
  “后来,沈生让一位女士在晚上十一点,独自回家。”
  一句平淡的陈述。
  甚至叫虞宝意分不清他到底想指责沈景程,还是替一位萍水相逢的女士抱不平。
  他只是如实陈述那晚发生的事。
  沈景程让她在晚上十一点,独自回家。
  虞宝意不合时宜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其实方才已经想到了,被他一声虞小姐打断。
  霍家人士,为人大都谦和绅士,彬彬有礼,尤其这位与父亲共同掌管集团的大公子。
  念及此,虞宝意朝他笑了笑,“多谢你,霍生。”
  霍邵澎微一抬手,“女士先行。”
  将到宴会厅门前时,虞宝意已经忘了刚刚察觉出的不对劲,也放弃追溯了。
  反正过了今晚,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门口的礼宾认出人,没有检查他们的邀请函,连忙躬腰让身。
  霍邵澎侧目。
  两秒后,虞宝意会意,不过还是有几分抹不走的别扭。
  她望了眼耐心等她动作的霍邵澎,手缓缓抬起,搭进他臂弯。
  面料沾了冷气变得冰凉,还有一种类似新衣服,精心打理后的平滑质感。
  两人挽手进入宴厅。
  一时之间,多少人久候这位大公子,就有多少人用意外的目光打量虞宝意。
  萧正霖刚换好杯酒,见贵客终于姗姗来迟,快步上前打招呼:“terrance,还以为你不来了。”
  语毕,他又看向虞宝意,因是霍邵澎带进来的,神情语气并不冒犯:“这位女士是?”
  没有劳烦还称不上认识的陌生人介绍自己的道理,虞宝意主动道:“我是虞宝意,叫我bowie就好。”
  萧正霖颔首:“我姓萧,欢迎你来,玩得尽兴啊。”
  她也点头,余光已经悄悄扫过宴厅半圈。
  男客女客的身影交叠相错,空气中来自人体、衣物、摆件上贵香争奇斗艳,糅合着,熏得她头疼,又迟迟寻不到自己熟悉的人,难免心焦。
  “虞小姐。”
  衣香鬓影中,霍邵澎温沉的声音落到耳畔,愈发显得冷淡渺远,像晚秋的一场晨雨,淋得她一下抽身清醒。
  他拿过萧正霖手中那杯酒,一个简单递去的动作,被他做出无法拒绝的感觉。
  虞宝意动作似无法自控,莫名就接过酒,在明里暗里的目光下,饮了口霍邵澎亲自递给她的鸡尾酒。
  tequila sunrise。
  她品味出,一方面惊讶如此经典,甚至可以说烂大街的酒型出现在以酒为名的宴上,一方面,又觉得和从前喝过的不太一样。
  总之,味道是惊喜的。
  半颗橙角缀在杯沿,像轮热烈的红日,给酒体熏染上斑斓艳色,意外衬此情此景。
  光彩溢目的世界,叫谁不迷了眼?
  “很好喝。”
  虞宝意边说,边把酒杯放回穿场侍应的银色托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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