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标记后的地坤无法承受异己天乾的引信,灵魂和肉|体被“忠贞制度”侵蚀,从最深处腐坏。
  再次见面的时候,军|妓只剩下骨架上的一层黄皮,发如枯草,齿缝长着青苔。抖开遮身的稻草,落下蛆虫和卵。
  军营不缺他一口饭。他只是受不住引信的折磨,剜掉了颈后的肉,随后生理系统迅速衰败,最终成为了蚊蝇的巢。
  禅院甚尔剜肉的刀功想必更高超些,伤口恢复得更快些,并不会有多疼。
  但他不太愿意成为蚊蝇的食物。
  他想到了甜,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幼童时期被手抚摸时的柔软。
  那些称得上是幸福的记忆像是诱导小孩吃药时的糖块,一两个瞬间的温暖,就牵扯着他舍不得闭上眼,反倒还要白忍受未来的许多苦楚。
  ——“想死吗?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只要你说出来。”记忆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想睡下吗?不用费力,也不会疼,只要顺着重力落下守刀。
  有一阵他的手臂在剧烈颤抖,有一阵他又冷静得可怕。脸上始终是淡漠的,就像决定一只挣扎的家禽要不要煮成一锅肉汤般若无其事。
  最后他打算放下刀。
  被天乾厌倦或许是很轻易的事。只要离开,远远离开,随便找个不会生长草莓的贫瘠荒原,在角落里活。
  他一定会活着。
  或许只是一刹那的犹豫。
  有人冲了进来,扑倒在他身上。
  冰凉的手捂住他的后颈,羽织间的草莓味笼罩全身。
  对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都说不出来,只知道牢固地搂住他,用躯体锁住他。
  脸侧的银白长发像闪着光。
  禅院甚尔难以遏制地觉得好笑。
  想制止他的行动,不应该控制他的手、夺走手里的刀吗?放着刀不管,只顾着捂住他脖子又算什么呢?
  甚尔满怀恶意地落下守刀,扎在天乾的手指上。滚烫的血渗入衣领,淌过遍布青|紫的腺体,顺着脊骨,犹如红线串连起朵朵吻|痕。
  扎过两下之后,禅院甚尔忽然失去了兴趣。
  这个人任由他伤害的全部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地坤的引信罢了。
  就像是那场失败的刺杀,只是因为闻到他大量出血后释放出的一丝引信,就决定要娶他进门。
  就像是新婚之夜,只是因为雨露期的地坤在引|诱他,便能随便操一个陌不相识的男人。
  现在也是一样,只是因为受到引信的操控,从而产生了名为“担心”的错觉。
  好可怜呢,甚尔冷漠地想。能言善道的五条家主崩溃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肩膀都在发抖。
  好可怜,连五条家主也是引信控制下的狗。
  禅院甚尔在羽织上擦掉了守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将之放回腰间。
  五条悟抬起那双富有欺骗性的眼睛,漂亮的冰蓝染上一圈红,仿佛在真心实意地难过。
  在那清澈的倒影里,甚尔看到了自己。
  “别碰我。”他的倒影冷冷开口,“我讨厌草莓味。”
  *
  自那天之后,五条悟没有再出现在他眼前。
  禅院甚尔缩在双人叠榻的角落里,感觉残留的引信味道在逐渐消失。
  吃穿住行倒还是按着主母最优越的配给,与之前略有改变的,是服侍他的下人们换了一批,也不会再说他这种野兽听不懂的人话。
  没有人敢像对待肉块一样随意摆弄他。
  禅院甚尔掰开之前与他做生子交易、惯爱叽叽喳喳的主管的嘴,看到那人口腔中空空荡荡,舌根的横截面还是新伤。
  他恍然大悟。
  “你也不是人啊。”
  拔掉舌头的鸭子被攥着长颈,在他手底惊恐地求饶。
  发觉满院子的人都不是人之后,禅院甚尔收到了一条狗。
  还是只半大的狗崽子,雪白,长毛,据说是海外生活在极北冰雪中会拉雪橇的狗。
  黑豆似的眼睛,一吐舌头,就咧开傻憨憨的笑。
  甚尔翻开狗崽的肚皮,嗯,母狗,是和他一样会发|情生子的品种。
  洋人的狗,除了五条家主应该没什么渠道了吧。
  甚尔踢了她一脚,狗呜嘤嘤地翻倒,又爬起来蹭着他的小腿摇尾巴。
  为什么喜欢他?是因为感觉和他是同类吗?
  甚尔皱了皱眉,用脚尖顶开狗。
  狗像膏药一样贴在他脚尖,只要他不用力,狗就粘着不走。
  最后实在被呜嘤嘤得烦了,甚尔只好任由她拱在身边,去后厨拿了一条肉骨头塞过去。
  有同类陪伴的时间似乎不再那么寂寞。只不过越看狗吃肉,禅院甚尔就越讨厌闻到肉的味道。
  半个月后竟发展到一闻肉味就干呕的情况。
  恶心呕吐、乏力嗜睡,端上来的菜品只碰几筷酸腌菜就原封不动地端下去。
  清晨舞刀时他低头俯视自己的腹肌,震惊于肌肉竟也会清减。
  一个甚尔没能早起的上午,他听到陌生人的脚步声后猛地弹起身,却发现许久未见的五条悟跪坐在室内,另外一人是陌生的洋医生。
  甚尔奇怪地皱了皱鼻子,他根本没闻到天乾引信的味道。
  五条悟瞥他一眼,迅速移开目光。他脸色略有苍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接着对洋医生说:“上次雨露期,我没有留在里面,不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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