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去医务室的路上,司施问裴弋:“你是怎么跟你们老师请假的?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批准了吧。还是说你们已经有录取信了,老师就对出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自觉,裴弋轻按了一下眉心,怀疑此刻心急的人只有自己。
“我说有别班认识的同学身体不舒服,需要陪同去一趟医务室,老师就同意了。”
是很常规的理由,司施点了点头:“你们老师还挺好说话。一般像这种跨了班级的病假,你又不是当事人的话,请假是有点麻烦的。”
裴弋:“如果请假行不通,还可以逃课。”
司施:“……?”
“逃课”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坦荡如砥,司施吞了吞喉咙:“倒也不必这么努力。”
到了医务室。
今天值班的医师给司施量过体温后,开了退烧药,让她吞服过后在病床上睡一觉。
期间打量了他们两眼,国际部和本部的校服差别明显,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是同学,还是?”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司施反应神速,一句话概括:“是好人好事。”
医师懂了,拍了拍裴弋的肩膀,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咱们附中的学生素质就是高,互帮互助的精神继续发扬。”
裴弋:“……”
吃过药以后,司施躺上床休息。
裴弋替她盖上被子,掖紧被角,又拉过病床间的隔断帘,拖了一张椅子守在一旁。
“睡吧。”裴弋倾身和她的额头相抵,轻声说,“我在这里。”
司施没什么困意,退烧药还没起作用,病痛倏忽开始发力。她伸手勾住裴弋的小指,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只是感性将至:“你这个周末,都没有联系我,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她用了点力气,勾着裴弋的手指往下拉,“说实话。”
裴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一道塞回被窝里,静了静,说:“不是生气。”
至于是什么,他没点明,只说,“我不想带着情绪跟你相处,加上我父母这周末动静有点大,没来得及跟你说明。”
“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该先跟你交代一句。”裴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
说到父母之间存在的问题,裴弋脸上的疲惫稍纵即逝,无意给司施一个病患透露太多细节。
司施忽然想起奶奶没完没了高分贝的絮叨和数落,还有司宇不耐烦的顶嘴与回应。每一次只要一听到这两种声音,她就会止不住的焦躁心烦,好像头顶悬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她推己及人,只觉得裴弋比她的处境更水深火热,要在这种高压环境下保持如此稳定的情绪,实属难得。
她觉得心疼,还有点生气,觉得老天爷不公平,偏偏让他困囿这般困境。在她心里,裴弋应该一切顺利,坐拥鲜花和掌声雷鸣。哪怕是一根头发丝的重量,都不该被悬挂在他的身上。
她想了想,忍着头痛,信誓旦旦跟裴弋保证: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吵架的,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心平气和好好说。”
司施因为发烧,眼里浸润着水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样。
裴弋失笑,亲了亲她的眼睛:“好。”
两人又小声说了一会儿话。
药效慢慢开始发挥作用,司施的神思逐渐有些迷蒙。
她的意识漂浮在空中,看见裴弋接了一个电话,根据前两句通话内容,可以判断是跟出国留学有关的事项。
又来了。
昏沉之际,司施失去掩饰情绪的能力。她皱了皱眉头,又感觉到裴弋的指尖抚过她的眉宇。
这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治愈她的同时,也让她的伤感来得陡峭而险峻。
大脑彻底息屏的前一秒,她的眼前闪过许多和裴弋在一起的过往。
断断续续的信号,忽明忽暗的画面。雪花屏的中央,有一个突兀而刺眼的问号。
不好。她现在才觉察到生病的害处,让太多的疑问趁虚而入。
可是太迟了。
裴弋。
她听见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敲击着自己的心壁:
为什么?
为什么我是我,你是你。为什么我的此岸和你的彼端,中间没有一条看得见摸得着,通往彼此的甬道?
我、很、想、知、道。
究竟是因为预见到了分离,我才穷途末路一般地爱着你。还是因为爱你,才永远觉得不够亲密,每一次相见都预示着分离?
045.世界的主人公
意识绥缓回笼之际,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乍一看,仿佛一袭洁白的纱幔。
跟着一只沁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裴弋的声音由远及近,驱散纯白色的幻影:“感觉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施喑哑地应了一句:“没事了。”身体尔后才恢复知觉,发了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很不痛快。
瞳孔的焦点逐渐拧紧,裴弋接来一杯温白开,弯下腰,打算扶她起身喂水。
司施看清他的意图,反应很大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自己来。”
她双手撑着床板,缓缓坐起。眼见裴弋又要伸手过来替她拨开濡湿的刘海,司施一个闪身,躲开了。
裴弋的手摸了个空,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他看着司施,倏忽笑起来:“怎么了,一觉醒来,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