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吗?老乡啊。”
荀阳微微停滞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平静地做着动作。
“要不说,免费游泳课的福利就让你抽中了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结果我差点给你砸场子。”
荀阳反应过来严冬在说小腿抽筋差点溺水的事。
“就是,恩将仇报啊你。”
严冬不由得笑了出来。
虽然严冬平日里很随和,但荀阳能感觉到,那只是她的社交面具。真正的她,他认为自己还不曾见过。像刚刚这样的笑,是严冬少有的,真正发自内心的快乐。
“不过,我只在永宁上了小学,所以即便那个县城就巴掌大,我认识的人也很少。”
“巧了,我也是。”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城关小学。”
说着,荀阳和严冬又哈哈笑了起来。
远处的清洁工阿姨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养眼的年轻人,只觉登对,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同事。
“喂,你女婿没了。”
“你讨不讨厌。”那位阿姨翻了个白眼,也绷不住笑了,反推了对方一把。
接着,俩人就凑近了一起偷偷欣赏起眼前的“风景画”。
游泳馆的陶瓷砖本就在一片大面积的薄蓝色中,穿插点缀着呼应外墙的卡布里蓝,部分马赛克感的装饰让眼前的画面虚幻了起来,一身品绿的严冬犹如一株明亮而柔美的水草,在干净的蓝色“画布”上摇曳。夏末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照射进来,蓝桉果的香气愈发浓烈,正好加入年轻的肉体发射出的灼热,又为这副干净的“油画”输送着生机。
练了半天,严冬和荀阳都微微出汗,荀阳用手示意可以休息了,捎带着给严冬递了瓶水。
“谢谢……那你比我大两岁,还是我学长了。”
严冬一边拧着瓶盖,一边观察荀阳的表情。
他一边喝着水,一边两眼瞧着别的地方,像是不敢直视严冬。
“还真是,不过看你挺脸生的,你呢,你见过我吗?”
“小孩子哪有什么记性,何况还差着两个年级。”
“也是,那现在认识也是缘分了。”
“是,救命恩人。”
“说不定我命里旺你。”
说完这话,荀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大概他也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严冬听完,也不再敢直视他,只是幽幽地说出一句像是藏在心中很久的话。
“是啊,太阳一出来,冬天就暖了。”
荀阳一怔。
严“冬”。
荀“阳”。
原来她是说这个。
荀阳的记忆被猛地拉回小学五年级的课堂,那是他人生的最后一节课堂,也是他生命里最后一抹阳光驻留的时刻。
老师在讲台上念着林海音的《冬阳童年骆驼队》。
骆驼队来了,停在我家门前。
我站在骆驼的面前,看它们吃草料咀嚼的样子。
……
骆驼队伍打头儿的那一匹,长脖子底下总会系着一个铃铛,走起来,“铛、铛、铛”的响。
“为什么要一个铃铛?”我不懂的事就要问一问。
爸爸告诉我,骆驼很怕狼, 因为狼会咬它们,所以人类给它们带上了铃铛,狼听见铃铛的声音,知道那是有人类在保护着,就不敢侵犯了。
我的幼稚心灵中却充满了和大人不同的想法,我对爸爸说:
“不是的,爸!它们软软的脚掌走在软软的沙漠上没有一点点声音,你不是说, 它们走上三天三夜都不喝一口水, 只是不声不响的咀嚼着从胃里倒出来的食物吗?一定是拉骆驼的人类,耐不住那长途寂寞的旅程,所以才给骆驼带上了铃铛,增加一些行路的情趣。”
爸爸想了想, 笑笑说:
“也许,你的想法更美些。”
……
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又来了,骆驼队又来了,但是童年却一去不还。冬阳底下学骆驼咀嚼的傻事,我也不会再做了。
可是,我是多么想念童年住在北京城南的那些景色和人物啊!我对自己说,把它们写下来吧,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
就这样,我写了一本《城南旧事》。
我默默地想,慢慢地写。看见冬阳下的骆驼队走过来了,听见缓慢悦耳的铃声,童年重临于我的心头。
荀阳当时在读这篇课文的时候,脑子里都是父亲和蔼的样子。他遇到新奇的事情,父亲也会像那位作者的父亲一样,顺着他奇奇怪怪的想法,给他一个满意的解答。虽然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但他总有自己这样那样的智慧。可就在那节课之后,他再也没见到过父亲……
那节课,也成为他最后的校园时光。
甚至,是他对童年最后的记忆。
从那之后,他的肩上卸下了装满课本和未来的书包,背起了血海深仇。
他羡慕那个作者,可以存住最美好的童年。
而他的童年,再无可能“重临”。
11 凶案
“要我说,案子没头绪就更应该出来走走,放松放松,说不定换个环境就想到突破口了。这新开的游泳馆,外面看着不错,一起游两圈。之前的老板干得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情况,放着赚钱的买卖说不干就不干了,不过你别说,新装修一下是亮眼,比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