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不仅要正大光明地谈恋爱,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所有人都看到,失去她,老白才是笑话。她年纪大怎么了,还不是照样吸引小陈,他老白能找年轻的,自己也能。小陈还更帅呢,关键是,小陈还浪漫,懂女人,对自己好。
电视和杂志上流行什么,小陈就给苏花花送什么,他说,苏花花比那些女明星还要漂亮。下了班,小陈就带苏花花去看电影、去滑旱冰、去跳霹雳舞。
87年春节的时候,俩人已经如胶似漆了。
除夕那天,刚从南方淘货回来的小陈说,现在好多人下海,一个个离开厂子赚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别提多风光了,他也想离开工厂去做买卖。
“你也要去南方?”
“我不去南方,我从南方进货回来卖。”
“嗯……我还以为你也要走。”
“我不会走的,小傻瓜。”
说着,小陈从包里掏出一个“稀罕货”,递给苏花花。
“这是什么?”
“这是情趣……”话没说完,小陈扭头看了眼在一旁看电视的白海平,从包里掏出另一个小玩意儿。
“小白,新一年就是兔年了,你的本命年,送你个兔子面具。这可不是大街上那种破塑料,做工可好了,你戴着试试。”
白海平看向那个可戴可挂的白色面具,那个兔子没有眼珠,两只耳朵叠在一起被穿了个洞,用一根红绳穿着,上面还挂了个傻乎乎的铃铛。这兔子的样子像一个又聋又瞎的笨蛋,他没看出哪里洋气,但还是接了过来。
“这孩子怎么不张嘴啊。”苏花花用眼神责怪着儿子。
“谢谢叔叔。”
“没事儿,小白和小白兔,多搭呀。”小陈脸上笑嘻嘻的,眼神里却满是催促。
“我去堆雪人。”白海平起身,戴上面具,“懂事”地出去了。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那面具戴脸上还能挡一挡雪花,白海平没管它,和别的小孩滚了一会儿雪球后,他想回家拿铲子,把雪摁瓷实。
走到自家门口,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看到母亲戴着一个黑色的发箍,那发箍有着两个长长的黑色耳朵,像是兔子。她穿着电视上游泳运动员才穿的那种连体衣,露出大大的胸脯和屁股,那屁股上还有一个毛绒绒的白色小球,像是兔子尾巴。她整个人像是一只……黑色的兔子。
“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兔女郎,这么性感。”
“你可真是会折腾人,这情趣内衣是正经人穿的吗?”
“现在都提倡‘开放’了,思想也要开放。”
小陈色眯眯地看着苏花花,她一脸羞耻地趴在床沿,等着对方解皮带。白海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那皮带抽在母亲的屁股上。
“你干什么!不许打我妈!”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白海平和门口飘进来的雪花,苏花花吓得赶紧用被子裹住身体。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他欺负你!”
“你懂什么!你给我出去!”
小陈尴尬地说,“怪我,忘锁门了。”
白海平狠狠地关上门,在面具里流下眼泪。
他听见有人过来拧了下锁,难过地顺着门帘滑了下去,蹲在地上久久不能说话。
父亲走后,母亲像是变了个人,心思都在恋爱上,好像有个男人才能证明她不是笑话。
这时,大院的两个小姑娘嬉笑着跑了过来。她们在抢一瓶刚从妈妈梳妆台上拿走的红色指甲油。一个女孩正涂着,另一个女孩过来抢,俩人就这样追逐起来。路过白海平面前,不小心将指甲油洒了出去,恰好落在白海平的白色面具上。
像是血红色的眼泪。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 你不要采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
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着你回来
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熟悉的旋律打断了白海平的记忆,他看着小陈和母亲站在写字台前,开心地听着邓丽君的歌。这次,他们没有关门。
小陈还是像之前一样,总拿新玩意儿过来,这这半年他悄悄做起了生意,手里有钱了,也越来越时髦,母亲不知是受他的影响,还是受父亲离开的刺激,也越来越洋气。
“怎么样,神笛牌双卡收录机,台湾货,音质好吧?这可是好多人想买买不到的神机!你试试,能同时插两张磁带,一张播,一张录。时尚不?”
苏花花撇撇嘴,显然,对新奇事物,她没小陈那么大兴致。刚开始她还能附和一下,时间久了,她心里也不踏实起来。
“你现在做买卖都赚不少钱了,怎么还不把厂里的活辞了?”
“我爸妈不让啊。”
“你就那么听你爸妈话。”
“那肯定。我可是很孝顺的。”
“我不想在厂里待了,我想辞了,我帮你,咱俩一起做买卖。”
“这……有点草率了吧?”
“吓唬你的,看你那胆小的样儿。”
“哈哈……我这不是想着,一步步来嘛……”
“是吗?有什么计划,我听听。”
小陈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才29,我妈说了,我还小呢,我能有什么计划。”
苏花花一听,满嘴又是他妈,白了一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