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然而现实带给她们“夜以继日”一般的分裂感,一边劝自己“太阳照常升起”,一边无法否认“黑夜何尝不是”。
很多经历过性侵害的孩子在自我功能的发展上,好像依然健全。严冬在母亲眼里依然“快乐”,她在成年后也依然有享受性爱的能力……看起来好像完全没受影响。
但相比其它类型的暴力侵害,未成年遭遇性侵带来的伤害更加隐蔽,别人更难发觉。但随着成长和经历,被深埋的创伤复现,“副作用”随之而来。
类似弗洛伊德说的,“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失,它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它会以更丑陋的方式爆发出来。”
所以如果有条件,有能力,一定要做好自己内心的“疏通”工作,不管是法律手段还是疗愈手段,保护自己最重要。
这篇后记的题目是“拔刺”,希望每个人,都能有勇气拔掉身体里那根看不见的、日夜发作的、晦暗不明的刺——哪怕它再小,在外人眼里再微不足道。
小说里的恶有恶报是我理想化的结果,但我更希望的是恶因从来没有被种下。
这也是我在决定写这本小说之前,就知道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不管它将来能贡献的力量有多么微薄。
我希望这个话题,希望那些受害者,不只是作为爱情故事里对完美主角的不完美参照物,不只是作为情欲电影里模糊爱情和犯罪边界的艺术化载体,不只是雄性犯罪片里作为客体出现的标准调味料——我希望专门为“兔子”写一个故事,借用前面那位男士的说法,他要把爱做透,满足基本的需求,才能如何如何(这里不讨论此观点)。我要把这件事说透,剜除噩梦和潜在的噩梦,才能如何如何。
大兔子得病、二兔子慌、三兔子请大夫、 四兔子熬姜汤、五兔子抬六兔子埋、七兔子哭着走进来、八兔子问他哭什么、我家死了个兔乖乖、快快儿抬快快儿埋 ……
她曾想,那些被白海平当作“兔子”的女孩子们,她们或因病受苦,或长眠地下,或装作遗忘,或在夜深人静时默默落泪,像古老的歌谣中所唱的那样,相互抚慰着彼此的伤痛。可是此刻,看见满屋可爱靓丽、却噤若寒蝉的“兔子们”,严冬惊觉,儿歌里的唱的,是那些兔子们在集体为恶人掩盖罪行。这不是“兔子们”的过错,它们生来就带着裂唇,无法表达自己的遭遇,就像这些女孩,从出生起就被无形的“手”捂住了嘴巴,她们好像天生就该隐藏秘密。
兔子的裂唇,是自然之美,是可爱的设定。人类的裂唇,是生命之憾,是新生喜悦中的阴霾。可人们却说,懂得“裂唇”的女孩子,是如兔子般温柔可爱的,她们的失语是女性之美,她们的懂事是柔弱之德。
这样的她们,被欺负了怎么办?不要慌,只要「请大夫,熬姜汤,关起门来哭一哭」,要是被欺负死了怎么办?别声张,有人「快快儿抬快快儿埋」。
——《夜以继日》43章 裂唇
“兔子”不需要有弱德之美,终章的“兔爷”也是我对受害者美好的祝福——女孩子不是软弱的兔子,是可以驾驭灵兽的将军,是可以保护自己、也有力量保护他人的神灵。
所以在小说中那些不同“兔子”的塑造上,也各有不同。她们拥有不同维度的美好,面对伤害也有不同的结局。
【严冬】:善良有智慧,会被亲情绑架也会为了正义掀桌(弥补童年对荀阳的愧疚),能自我保护也能保护他人(勇敢保护学生,也最终为了更多学生不遭受类似的经历决定动手)。从一只柔弱的兔子,成长为拥有“兔爷”精神的女性。
【蒋晓美】:生来被滋养,天生的“兔爷”,反弹和鄙夷驯化,感染和帮助其他女孩子。
【严夏】:为了合理化发生的一切,自我洗脑,否认伤害存在,被塑造成失语的裂唇,那就把自己“整”成“微笑唇”。
【琪琪】:现实里,可能这样的女孩子才是大多数。被上位者用权力压制或威胁,但依然有一颗拯救同类的心,在自己恐惧和受伤的情况下依然勇敢提供线索。
【李谷】:有读者对她的死有疑问,想重点说一下。她和父亲的关系也比较典型的中国式关系,所以才会从外界寻找“父爱”。
从一开始,我就决定这本小说里,不会有女孩子因为所谓的羞耻心而死。我想过李谷的死因和白海平一贯的行为、和录像带有关,比如难以接受拍摄的行为,比如担心曝光。但是一方面李谷的设定是“海绵”一样对世界、对人类抱有单纯想法的勇敢女生,不喜欢“羞耻”,所以也不会因为同学给钱让跑腿觉得丢人等等。
另一方面是,女主的部分已经着重写了这一点,我希望李谷身上体现的是白海平造成的另一种悲剧——那些成人之间“爸爸女儿”之流的游戏,放在未成年身上,被这个缺乏亲情、渴望家人关注的女孩,真心地代入,真诚地接纳,在似真似假的谎言里,投入了感情——有亲情的投射(同情白海平想当父亲的愿望),有友情的仗义(愿意为了他去接近老陈),有一点朦胧的爱情(那个年龄的阅历少),所以发现对方是魔鬼的时候,她陷入了割裂。
有个读者留言说,面对恶魔女孩子们折射出不同镜像的兔子,严冬、严夏、琪琪、李谷,对白海平的反应都是不同的,或许,琪琪是曾经的严冬,严冬是勇敢的琪琪,严夏是懂得了成人游戏的李谷, 李谷是许多涉世未深的女孩的缩影(乱说)……但不管是哪种女孩,遇到的恶魔无论怎么伪装,都改变不了对方是恶魔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