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石头扯掉mp4的耳机线跳过来:“比你好听!你唱一个试试!”
“我不,我唱啥样我自己知道。”秦郁棠推了把旁边季茗心的肩膀:“你让季茗心唱一个,他唱的很好。”
季茗心无辜受到牵连,难为情的推辞道:“算了吧,我……”
石头和秦郁棠一起扭头盯着他,震声道:“唱!”
季茗心脸和耳朵红成一片,迫于压力,只好放下笔,深呼吸两次,开口清唱起来。
“迎接另一个晨曦,带来全新空气……”
他唱了五六句便停下来,周围鸦雀无声,秦郁棠鼓励他:“接着唱啊。”
季茗心只好接着往下哼,第一遍副歌唱完,他说什么也不肯往下唱了。
秦郁棠引以为傲,冲石头挑了挑眉,石头完全听入迷了,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一眼里的挑衅。
季茗心的声音相当抓人耳朵,歌词从他嗓子里徜徉出来,好像说话一样自然轻松,却比说话好听的多。
“卧槽……你以后不会当歌星吧?”石头叹到。
第十章
秋风乍起的时候,晚稻就已经收获晒干了,装满一个个谷袋,靠墙根儿码放在堂屋里,从水泥地板一直向上,堆到日光灯管下。
这天秦郁棠正吃午饭,忽然听见新闻:收稻子的人来了。
罗梅香端着一个红色塑料盆,喜笑颜开地从前屋进来,还没穿过庭院,便冲饭桌边的秦郁棠骂了句亲昵的脏话,接着道:“怎么还没吃完啊我的祖宗啊!不说我碗都洗了两遍了。”
秦郁棠正在长身体,饿得快吃得多,吃到九分饱了仍不肯丢筷子,一定要再塞进去几口,吃到肚皮溜圆,撑得直打嗝才行。
对于奶奶的抱怨,她作战经验丰富,选择直接充耳不闻,接着挑香煎草鱼里的萝卜丝吃,边吃边用小眼神偷偷去瞄红盆里的东西。
“奶奶,这是啥?”
“几条黄鳝,隔壁老季那两口子送的,今天也是稀奇了,说是野生的,鬼信,野生的黄鳝好贵你晓不晓得……怎么样,晚上吃鳝丝可不可以?”罗梅香同志把塑料盆底亮给她看,三四条细细的鳝鱼在水里钻来钻去,挺精神的样子。
“好啊!要吃韭菜炒的。”韭菜段烧鳝丝是当地一道特色菜,秦郁棠喜欢到连盘底都能擦干净。
“只晓得吃!”罗梅香笑嘻嘻地敲了下她的额头,“点菜是要干活的!你作业写完没?”
“早就写完咯——干嘛?”秦郁棠握着筷子,机警抬头。
“晚上我们屋里卖谷,你来帮忙算帐。”
“哦。”秦郁棠的童子功——四则运算,终于拥有了小卖部买辣条之外的用武之地,这门差事正中她下怀,可她表面上还要装作很勉强的样子,仅仅是因为能抬高条件,从秦利民那儿博取五块钱的劳务费。
下午四五点,吃过晚饭,收谷的大卡车就到了门前,自家的门板被拆掉一半竖在旁边,留出足够四五人通过的宽敞大道。
秦郁棠一支笔,一个账本坐在木桌后,看着浑身精肉的中壮年男人搭起上卡车车厢的木板,附近相好的邻居们都赶来帮忙,罗梅香忙着倒茶寒暄,生怕冷落了哪一位,因此忙得像个脚不沾地的陀螺。
很快,仗势排开,秦利民打头阵,从谷堆上卸下来一袋,扛在右肩,沉稳地向木桌前的地磅走去,走至磅前,左手扶住编织袋底部,右手揪起扎紧的袋口,双手抬起,顺势一翻,满满一袋稻谷便落在磅上,咚的一声,那声调不高,不响,却让每个人都听得很踏实,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秦利民指了指磅上的数字,和收谷的商贩达成一致,转身告诉秦郁棠。
秦郁棠便认认真真在本上写下重量,邻居们很快也加入到搬运的队伍中来,一个接一个走上那条木板搭成的斜坡,一袋又一袋稻谷过秤。
大家配合默契,衔接流畅,几乎干出了节奏感,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工作每个秋天都在家家户户里进行,寒来暑往,他们已经如此生活了几十年。
“你要不要这个?”季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秦郁棠旁边,递给她一个计算器。
秦郁棠瞟了眼,不屑道:“你以为我是你吗?”
自尊心大受伤,季茗心默默地把计算器收起来了,三十秒钟后又自动愈合,挠着胳膊肘的蚊子包,陪秦郁棠扯些有的没的:“你爷爷今年卖了谷还有其他的吗?”
即便在水稻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南方,农民只种水稻也是不行的,家里有孩子要念书,吃饭穿衣,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这些支出无可避免,没人会只种一种作物,棉花、芝麻、大豆、鱼塘……这些都是常见的兼项,更别提家家户户都得照料的菜园。
暑假在海洋馆时,秦郁棠遇到过来旅游的一家三口,那孩子一看就是在城市长大的,对各种公共设施了如指掌,不像秦郁棠,连入口的人造盆景都得新奇地看半天,俩人因为喜欢海豚而交流了起来,对方问秦郁棠在哪里长大,秦郁棠答了老家的地名,对方父母又问是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吗?爷爷奶奶平时是干什么。
“种田。”秦郁棠老实答道。
“哦,难怪有时间带你。”对方父母感叹,种田的农民一年到头也就农忙那么十几天,不像自己,每个月都有二十多天被关在办公室里,很不自由。
秦郁棠当场就沉默了,心想不是的,爷爷奶奶几乎一年360天都在早出晚归,种田是很累的,常年同风吹日晒打交道,他们看起来比城市公园里那些同龄的老人要大上二十岁,手也粗糙,茧子一层叠一层,累成这样,却连别人不放在眼里的一张海洋馆门票都不舍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