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郁棠接着考了几句,季茗心统统对答如流,她合上手册扔回季茗心怀里,扬眉道:“你也不是鱼的记忆嘛!非要我发脾气才能背?”
季茗心捂好手册,冲她露齿一笑,亮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这笑容很招人喜欢,秦郁棠侧头看河面,日光照耀其上,反射出粼粼波光,她心情愉悦,晃了晃膝盖。
“走吧?”晚上放了学,季茗心主动背着书包来她座位边上等。
“不是说好了写完作业再走?”秦郁棠以为他故态复萌,差点又要生气。
“我们去德乐士写,我请你吃汉堡。”季茗心凑在她耳边小声说,生怕让人听见,招来些不速之客。
德乐士是镇上的盗版德克士,专卖汉堡炸鸡可乐,才开没半年,在学生群体中很是风靡,谁要是早上带个他们家的鸡腿堡来上早读课,能羡煞方圆五米之内的同学,让口水声响成一片。
“啊?”这倒是在秦郁棠意料之外,她一面迷惑一面收拾作业,俩人几乎是跑出校门的,一人背着个大书包,都累得直喘。
秦郁棠:“怎么、忽然,要去吃汉堡,啊——你妈妈又,给你打钱了?”
季茗心一抹脑门上的汗,笑着摇头:“没有,我把我的卡牌卖了。”
“什么!”今天大惊失色的人换成了秦郁棠,虽然她丝毫不认为那些破卡片有什么价值,但是她很清楚,那摞卡片里每一张都是季茗心好不容易弄来的,对他来说比家里神柜上供奉的佛龛还重要——就这么卖了?
二手能出几个钱呐?又不保值!
听完季茗心的出售价,秦郁棠更想绝倒了:“这不就是贱卖吗?”
“已经算高了,我那是成套的。”季茗心不和她这个外行人争论,拉着她的袖子进了德乐士,俩人找了个空座位,放下书包,哒哒跑去前台点餐。
这个点店里的主力消费群体初中生还没放学,服务员大姨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小顾客:“要吃点什么?”
俩人发挥了毕生规划统筹能力,用干净兜里每一分钱,在大姨的建议下点了两个鸡腿堡、一份盐酥鸡、两个蛋挞和一个超大杯的冰可乐。
大姨善良,给了两根不同颜色的吸管,秦郁棠嘬绿色那根,季茗心嘬粉色的。
粉色的,多少有点不符合他男子汉的气质,但秦郁棠坚持要嘬那根绿色的,季茗心只好让步。
秦郁棠边大口嚼汉堡边指导他:“你买那些卡牌的钱都够我们吃三顿汉堡了。”
季茗心满嘴的食物,来不及嚼,只能含糊地:“嗯嗯”。
“玩卡牌就是浪费钱。”
季茗心不太同意这个看法,照秦郁棠这么说,只有玩金子不算浪费,并且还得赶上好时候,但是他可不想再和秦大人起争端,于是敛眉低目,顺从地让这一趴滑了过去。
俩人各捏一根吸管,头顶挨着头顶喝可乐,纸杯外凝结的小水珠慢慢下滑,汇聚成豆大的一粒,直到他们把杯中的可乐喝完离开,杯壁上的水珠都没有淌干净。
这是气温越来低的一个小小征兆,当然,那时候还没人能预测到一股极端的寒流即将席卷整个祖国南方。
第十六章
秦郁棠记忆里08年的冬天是这样开场的:北风刮碎了教室后方的某块玻璃,班主任裁了一片透光的白色膜布去补窗户上的破洞,用图钉将其边缘固定在掉漆的红色窗棂上,但风还是能将膜布吹鼓,从两颗图钉的缝隙里鼓起一个小孔,钻进教室,带着不请自来的寒意,挠过每个同学的后脖子。
她的座位在前排正中间,已经算是受灾较轻的区域,上课时还要将手缩进袖口,下巴藏进衣领里,生怕自己的热量一不小心被冷空气吸走,不敢想坐在那块膜布旁边的同学是怎么过来的。
扭头一看,没错,坐那儿的正是季茗心。
张月兰同志对他的穿着不太上心,天冷了只知道嘴上说让他多穿两件衣裳,却没给置备几件能穿的厚衣服,八成是将这当成季茗心他妈季然女士的任务吧。
可是季然又不知道家里气候变化如此迅猛,再说了,她即便知道,想起了自己那正在长身体穿不下旧衣服的便宜儿子,顺手买了几件寄过来,漫漫旅途,包裹也得走个几天几夜呢!
季茗心只好穿着去年的旧毛衣旧棉袄来上学,不好意思挺直脊背,因为一坐直,胳膊就长出袖口一截,遭人耻笑不说,怪冷的。
现在是课间,他病恹恹地趴在课桌上,清鼻涕从鼻腔里流出来,在见光之前被他用力吸溜一下——成功吸溜了回去。
“擤出来。”两张纸递到他鼻子跟前,他撩起眼皮一瞧,果然是秦郁棠。
“不擤出来鼻涕会进脑子的。”秦郁棠想象力十足,一句话令季茗心有了画面感,不寒而栗,出于对果冻状鼻涕脑袋的恐惧,他赶快接过纸巾大力擤鼻涕。
“你感冒了吧?要打针吗?”
季茗心摇摇头,昏沉着扯了扯臂弯下压着的数学试卷,嘶哑道:“给我讲讲这题呗?”
这人不会是在表演吧?秦郁棠狐疑,一面又想:难道他如今真是改邪归正了?毕竟有好师傅领进门,从结果来看,也算是进步神速。
但秦郁棠对于身体和成绩哪个更重要,还是拎得清的:“我摸摸你额头。”
暖烘烘的小手贴上额头,季茗心僵住了,一动不敢动,抬起眼皮盯着秦郁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