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走,我难过,我要吐……” 小宝边吐边哇哇大哭。
  “好好,你吐你吐,慢慢吐。” 没有做过妈妈的人,哪里有什么经验,她手忙脚乱,自己手上、衣服袖口上全是呕吐物。
  她一手扶着小宝,一手去翻包拿纸巾,这花坛周边灯光暗,还翻上了好一会。
  有个人在花坛边上晃荡,隔着几米的距离看了他们好一会,走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夏挽澜翻出了纸巾,仰头看了一眼,看不太清人脸,只觉人很高。
  “不用,谢谢。”
  “孩子怎么啦?你们去哪?”
  “高烧,看急诊。”她拿纸巾给小宝胡乱擦上一顿,也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该给他喂点水,漱漱口。”
  夏挽澜没理会他,轻轻拍小宝的背,小宝缓过来了些,边哭边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要抱抱……”
  “我帮你抱过去急诊吧,你拿水给他漱漱口,他会舒服点。”男人又走近了一步。
  “自己能抱!”夏挽澜一把抱起小宝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没理会,往急诊处疾走。
  大晚上的,她哪里敢把孩子往这晃荡的陌生男人手上送,心想这没准是人贩子。
  到了急诊处,护士给小宝量体温做登记,这时夏宏敏也赶了过来。
  夏挽澜终于腾出手,甩了甩酸酸的手臂,去口袋里摸手机,没摸着,再翻包到处找,手机找不见!
  “你的手机吧?”又是刚才那声音,磁性低音炮,一下子穿透了她的慌乱。
  男人一只手插裤兜,另一只手递上手机,年轻面孔,方脸,浓眉大单眼皮,身板高壮直挺,似笑非笑。
  “对,我的,谢谢。”她接过手机,对他点头尴尬笑笑。
  “你刚掉在花坛那的。”
  “刚蹲那儿的,刚才不好意思。”
  “你这里——”男人还站着,指着自己一侧颈脖。
  “什么?”夏挽澜这会有些头昏脑胀,反应变慢。
  “头发,你头发,这儿,有东西。”
  她撩过头发,侧过面一看,发尾处沾了小宝的呕吐物。这下子她自己也快吐了,转身捂嘴小跑去找卫生间,狼狈不堪。
  男人看了眼抱着小宝等叫号的夏宏敏,又望了望已跑到走廊尽头的夏挽澜,扯嘴笑笑,转背朝他以为的一家三口慵懒地挥了挥手,消失在急诊室外。
  夏挽澜怎么也不会想到,白天她左思右想该怎么接洽的人,晚上竟会遇见,还被她怀疑是人贩子。
  这个男人是赵霁赫,正在医院陪护赵良伟。
  赵霁赫呆不住病房,这会赵良伟睡着了,他出来透透气,刚在花坛那溜达了一会,离开这急诊处后,又沿医院外的街边跑起步。
  其实夏挽澜抱小宝离开花坛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她掉的手机。见她那一副生人勿近、高度警觉的样,他知道自己的好心被当作了坏心肠。
  看着她那避贼似的背影,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酒气,他脸上浮出一丝讪笑,这女人有意思,把人当坏人是吧,那就干脆使个“坏”!
  他捡起手机跟在她后面,站在急诊室玻璃门外一直看她,等待她发现掉了手机后的惊吓,然后再给与她失而复得的惊喜。
  赵霁赫并不是会随便发挥热心肠的人,他之所以提出帮忙,是因为夏挽澜抱小宝深夜跑医院的这一幕触动了他过往的回忆。
  小时候他顽劣又多病,他妈妈李茉就常常深夜一个人抱他去医院。赵良伟搞生意全国各地到处跑,不着家。
  李茉那会就常和他说,长大了千万别做赵良伟那样的人。
  小宝看完医生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夏挽澜感到要了命的疲惫,进屋摊在沙发上,困得两眼涩痛,闻到身上味好大,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冲凉,想起手机没电关了机,又折回客厅充上电,看了下手机。
  一条信息像根针猛地扎入她脑心,瞬间挑起酸涩的神经,她困意全散。
  陶惠茹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的信息:
  [小挽啊,阿姨办离婚了,现在一个人了。]
  陶惠茹是她十二年前身故男友的妈妈。
  她把淋浴花洒水量开到最大,闭上眼,任水流从头猛冲,那些过往的画面却怎么也冲洗不掉,循环了十二年的痛苦随着陶惠茹的信息再次袭来。
  十二年前,她读研即将毕业,恋爱了四年的男友林臻本科毕业后在另一城市工作,两人正计划结束异地,一起在广州打拼成家。
  那个六月初的晚,异地相思的两个人打电话到深夜,林臻有些反常,挂电话前突然说要马上过来见她,想她。
  夏挽澜以为他逗她,说:“好啊,那你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她其实是卖个关子,说的是想去睡觉,梦里出现。
  没想林臻是认真的,说:“等我。”
  没等她来得及再说话,他就挂了电话。
  夏挽澜意识到他来真的,马上发了信息过去,说五一节才见的,别过来,等周末再说。林臻没复信息。她再打电话过去,他不接听。
  她在甜蜜和不安中等待。
  那晚,她的梦里,林臻在她身边,她喊他,他不应,去摸他,总够不着,也看不清他的脸。
  第二天起床她心神不宁,舍友说她说了好多梦话,不停喊“林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