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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没和谁对口,二没人打骂她,就这样一走了之啊!凭空离走啊!”凌老太见人就喊,依旧是鬼哭狼嚎一般,当着众人的面,她对荣芝说道:“你去赵老屋找找,喊上你众兄弟一起去底下寻。”又交代赵书记道:“满塘满堰的,你去陈倒塘水库看看。”
  赵书记应着,手持着一巨大的渔网,又有几个老邻居自告奋勇一并去了水库,寒冬路湿滑,脚立不稳,他打滑摔滚一跤,依旧爬起来用大灯照水面,用渔网捞。
  四邻八舍的妇孺集聚到院子里,一听是云秀离走了,纷纷呼喊起来,还有几个含着泪哭起来。
  右邻易绍钦老婆杨淑云,比云秀大一轮,素来与云秀交好,她深知云秀不易,只因她也生了六个孩子,但命不绝她,最后一个她生的是男孩且当家做主。听见众人喊,她一步一哭哀喊道:“不必听谁说,云秀是怎样的人,要说整个埠村哪个最可怜,必是云秀;哪个最女人最难,必是云秀;论劳动力,她比得上一头牛;论力气,比得上几个男人;论忍性,比池塘里塘鱼还要能忍。这样的一个好人,怎就凭空离走了!”她不听凌老太说自己又哭着到处去寻,嘴里大喊:“秀牯,秀牯,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一时,埠村的人家家户户,有人出人,有力出力,自相去寻找。
  这边荣芝早已到赵老屋,没敢惊动赵姥姥,只去了赵危芝、岂芝、全芝家,众兄弟一听即刻跟着往埠镇走,各家嫂子也出来寻。
  又有赵危芝的老婆田焕竹与赵全芝老婆邬桂兰,两个正提着大灯朝椭圆形稻田里走去。此时,一碧数顷,上下晶莹,天上星光点点、明月风清;地上波光粼粼、映雪如银。两人一面说一面向大溪走去。
  只听田焕竹说:“凌老太待云秀有些格外生枝,云秀这样的竟留不住。总是看见她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无论风吹雨打,黑天墨地在田里做,除了芒种收割帮的,打农药、除草、放水、四亩田全靠她一个人,作孽一个人湿身黑汗在田里摸爬滚打,没一个送饭递水的。”
  “这样还不算,她还要拖着身体回家做一家十口的饭,衣服用高桶挑着洗,挎笼提镰割猪草,一亩园菜种、锄、浇、全指着她,凌老太不管她死活。凝想她这样的人,我们做的总不及她片鳞半爪,她就是铁打的人。”邬桂兰说。
  “这还是小事,难就难在还要受打受气。凌老太时不时就讽打她,脸上那紫黑麻子点,两个月才消尽,身上那紫淤至于今还有,经受凌老太常打常骂还要受家里小崽子的气。她家头三个大的女孩没一个听她的,赵本逵又不认她,还要顾两个小的。定是家里发生什么过不去的事,断不能在这年关里不忍一忍。”
  “她这样的人世上少有。她为人行事,埠村哪个不是看在眼里,怜在心里的,若不是云秀担着家里一切事务,他赵荣芝一人难撑起十口之家。倘若她有个什么好歹,请赵荣芝收不了场,一家子这大摊子,再有钱未必有人敢来,况且现在赵荣芝开车早已不景气,家里已显萧条,请不起篾片,交不起书用,蹦跶不了几日了,再出个什么事,还要嚼凌老太的棺材本。”
  “说的是,放着云秀这样老实心善人,不知珍惜,总会有他哭的时候,赵荣芝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两个人越说怜悯心越盛,纷纷落泪。
  一面绕着大溪边走去,忽电筒一照,溪里有一浮布,两个人不禁哭喊:“秀牯啊……秀牯,你怎想不开,多忍几年就过去了。”一边捞一边喊,才发现是一件腐衣,两人起身又去找。
  此时整个埠村的人竟皆知,都有一颗明镜心,有自发找的,每家每户亮起大灯,提着手电灯在自家附近找,田里、土里、沟里、河里、每到一个地方便想起云秀劳作的情形,无不动容的,不知云秀此时身在何处。
  原来云秀走向黑处,不知不觉已走进山岭里,当月光照下来,山间明亮起来,但那空寂如同灰白玻璃似的地方,冷凄凄的,山里有新坟,有野猫,时不时发出厉声的惨叫,大灯她看见,凌老太的鬼哭狼嚎她也听见,她清楚凌老太的心肠,置气的越走越远。此时迈进野林处,脚底下时不时有绵软的东西,或是冬蛇、野兔、她不敢迟疑,快脚向远处走去。
  凌老太也不待在家里,她的姊妹都来了,这样的氛围底下她显出了菩萨一般的心肠,鼻息声声凄苦,嘴里时时长叹,说只要云秀回来什么都依她的话,她也要出去找,显出她的诚意来。
  她先到右邻易绍平和蔡汀兰家,她深知云秀与蔡汀兰有过节,无论如何不会躲在这家。又来到易绍钦和杨淑云家,只见里间的狗狂吠不止,不免让她起疑,她深知云秀素来与杨淑云交好,两个人虽相差十几岁,总是干活一处,洗晒一处,背地里藏着秘密,凌老太一面想一面去敲门:“淑云,开开门。”杨淑云听见,急着忙去后房里取灯时,眼前的一幕,吓得她冷不丁一个趔趄,颤巍巍又朝大门喊:“凌主任,里间有狗,莫走近。”
  原来杨淑云在后房里竟看到云秀躲在里面,浑身发痢疾似的打颤,她含泪将云秀抱住说:“秀牯,这是何苦,你要去哪里?”
  “我走投无路了!淑云婶婶,凌老太恶毒,荣芝要杀我,她也要杀我,我只是舍不得几个孩子,尤其是最小的两个,若不是有这几个绊脚的,早不在这世上受苦了。”
  “秀牯啊,埠村的人都了解,你难啊,你看看,埠时的人一听是你离走,家家户户亮起灯来,生怕你一个人在黑天黑地里受怕受冷,都想引你到亮处来,你何苦想不开。”杨淑云劝慰道,门外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细声说:“凌老太听见狗叫,她比狗还灵,总是又折返回来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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