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本沫看在眼里,对母亲待她置之不理而心生埋怨,见母亲正提桶上后楼晾衣服,她也跟了上楼,低声说:“咩,婆婆定是身上不好,总哼哼声!”
云秀鼻里冷嗤一声,骂道:“过桥抽板,这次她定是死了我眼睛也不会眨,还在这里呜呜叫,她是哼骨头!”
“可她走不了了。”本沫闷声闷气道。
“‘积德到头终不校、恩将仇报任渠为’我已经清楚,她对我的偏见到死也不会改变。我既没有拉屎搅糊,撒尿泡茶给她,就是好心,至于死活,管她筋疼。
上次将心服侍她,她嘴里对我甜言蜜语,好了后竟一板还原对我,为好成歉,至于今不想想为人,她这么狠毒,这就是她的下场!‘报应昭彰无曲理,只争来早与来迟’!”
云秀看了看本沫,又说道:“你又面落落哩,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怪我不服侍她。你可不知道这老货多蛊多毒,上次将心服侍她,尽心尽力接她屎尿,她竟佯装痴疯来打我,拿拳头砸我头,打不到我竟从胯下抽出尿裤甩在我身上。”
“这样你也不反驳她?”本沫听了心里发狠。
“忍性,忍气,忍着她,那时她脚上无力,手劲却大,手作拳击一拳,打伤哩!一旁病房人看着都说‘换作别个,早就不伺候了,你太心实心善’有什么法子,一世软弱惯了。”
“这样你也不敢还手,我光听着就气愤,我都没有你这样忍性,换作我,我要伸手抓花她的脸,将她推倒。”本沫不觉自己握紧拳,手作爪状在空中一抓。
云秀笑起来,一时又转喜为怒:“动了她,不是犹如动了天,别说动她,但凡我开口说她一句,她就‘三十三天,四十四地’有她闹法,对她就是没有法子,只有忍字挂背。”
本沫陷入哀伤中,心头涌上一阵难以泄愤的压迫感。
只见云秀转过身,又说道:“你没看见她的眼睛,那豆子大的眼睛总是拿眼珠子盯着人,竟一动不动盯着,看着吓人,人样虾蛆!”云秀一面说一面比划给本沫看,两人又笑起来,晾完衣服下楼来。
本沫往厅里走,只不经意瞥了凌老太一眼,那恨意又袭来,竟呆住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身虽老、性犹刚、竟无人敢动她一厘一毫,她那老身骨时刻等着斗恶、扬恶,去村里告、族里告、亲里告、这番才是她的厉害哩!这即是母亲一世被她控于手掌之中,又在无形之中被她逼疯。”
她终于清楚了,想到这她全身莫名发热,心内发堵,一时有发疯发狂之意,盯着凌老太眼睛都直了,突然凌老太转头也盯住她,那鬼脸却在发笑,那笑里藏着的东西,正是此刻令她抓狂的东西。凌老太那笑又像是回应了她刚刚所思所感,一时心里又抓心挠肝一般痛苦……
次日早上,云秀见凌老太挤进厨房,踮着脚去接壁橱的热水,云秀望了她一眼,原想帮她揿,看着她那强硬的后脑勺又想按不按的,继而说道:“我早上给你房里水壶装了热水,你又来厨房接热水,我不是多余做的。”
“就你管得宽,我想喝哪个就喝哪个!”凌老太高声喊,那声气里透着一股蛮烈,唯不顶破她不罢休。
恰赵本逵晨跑回来,说:“婆婆,说的是,房里有水你还来接,不是多余的动作。”
凌老太听见赵本逵回来又转嗔为喜,笑道:“嘿,我喝房里的水脾胃不和。”声气缩小再缩小,变成了老太太的慈软躲进房里。
云秀在一旁自言自语:“哼,偏生做得出来,二十四变!”
赵荣芝刚刚在外面接了个电话,又听到家里斗,愤怒走进厅,对着云秀便破口大骂:“家里闹不停,合该子女过不好。赵本唯又是这个命,非要嫁给姓王的,她就是瞎了眼,一点也没错,嫁到那样家庭,血淋淋的教训啊!”
“坐月子又扯皮吗?”云秀问。
“扯皮!掐架,赵本唯撕烂了王婆子的脸,她哭喊要离婚回家来,王业唯不肯送,喊我去对峙,随她去,自己寻的,早就说过会有苦受。我只有一句话,你告诉她‘我不会去’血淋淋的教训啊!”
荣芝说完即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孩子们一个个的命运都相同,全部是在对这个家庭挑战,对他挑战,她们把一生付诸在这错误选择里,然后陷入生活那惶然不安的沼泽里苦苦挣扎,到最后无能为力时,又把这些麻烦丢给了父母,反过来又来怪父母,这令他绝望,因此也赌气不管。
当云秀听见本唯撕烂了王婆子的脸时,心里竟大快人心,心里发笑,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多少次她也想跐溜到凌老太面前抓花她的老脸,女儿干了她一辈子想干干不了的事情,那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啊!
突然从凌老太房里传来一句:“又是应了别人那句‘一屋女将来都是离婚的下场’一个接一个,个个都是赔钱货!”
云秀听到这句,就恨不得冲上去就撕烂她的脸。她恶狠狠盯着房里的凌老太,又在本沫耳边细声说:“你看看这个老货,你昨天还说我不服侍她,你今天就看看她幸灾乐祸的样子。”
有那么一阵,那着了魔的魂又飘了过去,在凌老太脸上狠抓了一阵。不知道有多少回,当她听见凌老太骂她绝代种时、她那一筷到碗底在碗里翻个底朝天时,真想像本唯一样撕烂她的脸!
本沫也朝凌老太看过去,只过了一晚,凌老太又变得精神抖擞,重新唤醒了她衰老的神经,仿佛给她整个躯体焕然一新,脸色回血、眼睛发光、声音如擂鼓、背杆都直了,尤其要对付云秀时,她打着撺鼓儿真响,一副好了就作恶的丑脸啊,连本沫看了恨不得在她脸上狠抓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