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乐瑞塔看见舌头吐出如此油腔滑调的字眼之后脸变得通红,不由得忍俊不禁。和舌头用眼神道别后,她将门在身后关上,扭头对卡尔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也很想念您呢!”
  乐瑞塔走到房间中央,意料之中地看见了跪在沙发旁边的角落里的一名侍女。她戴着黑色的皮头套,看不见表情,一双黑色的眼睛空洞无神。随着乐瑞塔的表演开始,卡尔扯了扯挂在侍女脖子上的铁链,侍女俯下身子,像一只动物般爬到了卡尔的腿中央。侍女伸手要去解卡尔的皮带,却被卡尔扇了一个巴掌。那是他祖父传给他的金扣皮带,决不允许肮脏的侍女触碰。
  颂歌进行到四分之一时,乐瑞塔身上被藤蔓剥得只剩下贴身的白色内衣和米白色丝绸亵裤。一朵花瓣伸向她的腰肢,轻柔又极其扭曲地在腰上舞动,似要剥下乐瑞塔的亵裤露出隐私部位,却又挑逗万分地迟迟不肯动作。卡尔看得眼睛都直了,兴奋地从喉头发出一声低吼。一只手狠狠地按了一下侍女的头部,口腔里紫黑色的断舌如一只肥厚的虫子般剧烈蠕动。
  乐瑞塔看见这一幕,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说时迟那时快,还未待乐瑞塔反应过来,她便已经“哇”地一声呕吐了出来,刚才在家吃的豌豆炒饭啪嗒打在了面前透明的盒壁上,一块黏黏糊糊、奇形怪状的绿色。
  乐瑞塔浑身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无数次的表演她都没有出过差错,毕竟这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事情,她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衣服被脱掉就是了。她记得第一次表演时,看见眼前的客人因为她逐渐暴露的胴体而感到欢愉,她的心中会升起一种与生俱来的满足感。到后来,这种满足感越来越少,甚至在面对丑陋的卡尔将军时会感到有些腻烦。但她以为那是因为同样的事情重复了太多次,任谁都会觉得腻味的。
  但今天,不知怎的,看着卡尔的模样,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上一次川崎渚对她说过的话:“用藤蔓把你的衣服一件件剥掉,让你裸露着站在别人面前,你不觉得被侮辱了吗?不觉得恶心吗?”乐瑞塔不受控制地反复咀嚼这句话,咀嚼着咀嚼着,就真的觉得恶心了起来。她试图如往常一样通过让思绪离开这个房间来转移注意力,忍过这段折磨——卡尔的动作并不会持续太久,这她清楚——然而没有用,她还是被恶心得吐在了演出的盒子里。
  来到世上已经有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呕吐。
  那感觉实在不好受,一股酸腐的气息停留在喉咙和口腔里,也萦绕在不大的演出盒中。她的食管火辣辣的,鼻根也很酸,最重要的是呕吐完了之后,心中那股恶心的感觉并没有逝去。她跪在地上,害怕抬头看见卡尔将军,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第二次吐出来。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对自己生来便要完成的使命变得如此抗拒且厌恶,甚至到了呕吐的地步?
  乐瑞塔还没搞清楚状况,便突然感觉手臂一阵生疼,她被扯离了透明盒子。抬头一看,是卡尔将军将她拉了出来。卡尔的裤子还没来得及提上去,他丑陋又可笑的紫红色器官在乐瑞塔鼻尖处耷拉着,离她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一股热烘烘的腥味扑到她脸上,乐瑞塔扭头又呕吐了起来,这次吐在了卡尔将军的宝贝古董波斯地毯上。
  完了,乐瑞塔想道,这下完蛋了。不光演出出了差错,还毁掉了卡尔将军视为珍宝的昂贵地毯,这下她要被相位裂变光束从前胸击穿到后背了。
  谁知下一秒等待她的却不是死亡,卡尔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圆形的锤纹玻璃瓶,扭开上面的黑色皮盖,用力掰开乐瑞塔的嘴灌了进去。乐瑞塔被辛辣的波本威士忌呛了个咳嗽连连,想要躲开,却挣脱不掉卡尔将军粗壮的手臂。卡尔将军一只手扯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在灌完酒之后用力地合上了她的嘴巴,害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卡尔放下差不多倒空了的酒瓶,一只手托住乐瑞塔的下巴,另一只手按住她的额头,双手一起用力,使劲将她的头晃了晃,再大手在她的背上一拍,乐瑞塔张嘴将那些酒液全都吐了出来。
  他不是在逼她喝酒,他是在给她漱口。
  乐瑞塔预感不妙,果然,卡尔的器官已经冲她被酒涮干净了的嘴边凑了过来。乐瑞塔吓得连连后退,手脚并用地向墙边逃去,速度快得就差没有翻滚了。乐瑞塔到了墙根处,左手撑地跳了起来。她站直了身子,看见屋子中央的卡尔正错愕地看着自己,表情说不上是愤怒。
  “卡尔将军,您应该知道这样是违反规矩的,我们两个都会受到处罚!我倒是不足为惜,但您不应该为这点小事失去一切!”
  听到乐瑞塔这么说,卡尔那本来怔住了的脸突然变幻莫测了起来,短短一分钟,那张如融化的黄油般的面孔上闪过了许多种表情:惊觉,不甘,愤怒,委屈……最终,那些表情全部汇流沉积为了一种情绪。乐瑞塔对这种情绪很陌生,但并非不能理解,这情绪的名字叫做落寞。
  落寞。卡尔将军僵硬的身体缓缓松懈了下来,像失去了力量似的,他落寞地坐在了地毯上,差一点就跌进了乐瑞塔的呕吐物里。乐瑞塔看见卡尔用肥大的手指捂住脸,竟然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来。
  乐瑞塔并不了解卡尔,她不知道卡尔此时为何落泪。卡尔用手将一切遮挡在双眼之外,在这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他看似拥有了一切,却什么也没有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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