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你们这群个暗虫,如果有着通行令帖或是身份本子,还来我这捱夜吗?!摆明了街里也有不看姓甚名谁的妓馆,听着心痒裤裆子紧的,何不出了那五块钱去过夜,有宽床暖被有女人的,少来恶心我!”
这花姑将原本摆弄的算盘往账房台子上一掷,身后满是酒坛的高柜之后便钻出了两个身形快要顶上那霉斑累累的横梁,满面横肉的大汉,他们皆是一身单薄,挽高袖子,一副随时要将这些客座生吞活剥或是当场拧了脖子的不善,众客座皆抿嘴低头静默下来,花姑觉得有些话失了分寸,赶忙将账簿合上
“无事,就是今夜都是熟客街坊的多,我够不着上面,叫值夜的来拿几坛‘胭脂红’下来,今夜我请诸位一碗!”
两个大汉相觑一眼,这就轻而易举地从一丈往上的高柜顶端拿下了四坛与其余酒坛与众不同的白瓷粉彩坛子,其上并非一般酒坛的花藤或是青蓝简画,而是精致的粉彩勾勒出一个个衣衫薄透,千娇百媚的女子,启开封坛的土与塞子,一阵浓烈的香气便蹿得在座众人精神大增,与其说是酒水的醇香,倒不如说这是女子那股体上的芬芳更妥帖
花姑走出账房,这就亲自将一坛坛酒水送到了这些衣帽新旧不齐,面色有喜有忧的客座桌上,刚好最后一坛放下,一阵叩门声粗鲁而起,那两个还未退下的壮汉索性帮忙应门,这就走到了门后扯着嗓子
“房上没瓦,补上多少?”门外先是三声咳嗽,随后一副定然受风了一路的嗓子大声喊来
“吃酒歇脚,带了龙鳞的货!”花姑朝着那两人点头,门便被启开了一条最够人钻的宽缝,这屋里炭火舍得,一众人早就褪了夹袄厚袍的,这会儿突然被冷风一吹,十个便有六七都措手不及地一个喷嚏
再抬眼时只见一个微微驼背,头发花白的破袄草鞋中年人与三个长褂洋帽各持官皮箱的高个站在了账房一侧,那矮个的中年人笑脸从自己那补丁厚重的布挎之中掏出了一尊色泽黯淡的小神尊,花姑到没变个怎样的脸色,反倒是那些伸着脖子的纷纷嗤之以鼻,这就各自松懈下来,朝着这一行比自己还古怪的四人鄙夷一瞥,甚至窃声嘲笑起来
“几位既然晓得我这满笑楼的名号,就该知道得看价吃酒的罢,我这妇人家虽然不知道这尊是哪位神仙,可也管不得是谁,我们只拜家主不拜神的,也没个香火供桌,可要辜负了您的心意呢!”
满笑楼落座的规矩乃是“一人两块小洋与两贯之上满钱的登门礼”这个规矩乃是花姑祖上定下沿用六十余年的
花姑姓杨,闺名菱花,别看家中现如今是有门面的当铺酒楼买卖,在其曾祖父时可是广州城中恶名昭著的阿飞无赖“四宝堂”里一个大字不识,无恶不作之辈,后因当时堂主遭到仇家设计追杀而“护主有功”被招为赘婿,这才改了杨姓开始参与四宝堂中买卖打理。
花姑家这老祖宗在岳丈的庇佑之下闯出了一番成绩不说,还在咸丰之时认下了一位曾在四九城中职衔颇高的“老公”做了义父,一番孝敬讨好便得了那天家官当的采买销货的牌照,从而让四宝堂中人也着上了体面衣裳,在门面之中看茶待客
“就这个还龙鳞来的货呢,而今世道拜番鬼洋爷的可比求神拜佛要实际多了!更何况那香港已是不列颠的地界,怕不是他手里这个是被洋人给扔出来的破烂里捡的”
那北地口音的压着嗓子与同桌的嘟囔,怎知那驼背的矮个的这就转脸向他一笑,抬手以示稍等,这就将账台之上的这尊华袍帝冠的玉皇上帝小尊往地上一砸,花姑霎时惊得退后两步,这才没被碎瓷割了缎绣的鞋面
几声惊呼而起,随后这厅堂里的客座纷纷起身聚来,在这也就两个巴掌大小的神尊腹中竟被藏了金玉珠子,宝石首饰的很是满当,花姑将脚下的一颗硕大的不知何种晶石珠子刚拾起,便有人高呼而起
“老兄,这可是‘紫幽魂’?!”此话一出花姑差点脚底一个踉跄,这脚边狼藉得珠光宝气的破衣人却仅仅点头认了,搓手问道
“夜里的风大,我们这一路而来实在身子发寒,我这登门礼杨掌柜若是满意,可否先给些酒茶饭菜的来,吃饱了,那六块的酒钱再给足了您”
花姑赶忙用自己的丝绢将这颗沉甸的珠子裹好,把十几人哄赶回了座位,这就亲自把空闲的方桌长凳擦净一遍,四人落座不久,便是茶酒饭菜的满桌,但那三个人并未脱帽也不动筷,只见那中年矮个将破袄袖口一卷,津津有味地吃喝起来
方才那也是北地而来的矮瘦长褂又举了酒碗朝向这来,破衣人咧嘴一笑,这就与也举起酒碗喝了个干净,还未等他发问,自己先开了口
“兄弟可是想问,这珠子是否是而今街面上传着的那两颗其一?”这人发窘一笑点了头
“可那西太后凤棺里的不是被孙大帅给霸了去嘛,另一颗可不是被这位赠送给了那在香港称王的洋人头子去了”
破衣人噗嗤一笑点了头,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葱爆牛柳嚼着,与他同桌的一人却摸着下巴自言道
“不是说那‘六足将军’也有一颗紫幽魂嘛,说是成色不及西太后,却也是从当年在九龙封爵的一方王候阴宅里得来的”原本还神采奕奕地等着这颗珠子来历的众人纷纷僵住了脸,片刻之后有人呵斥道
“今夜这风跟鬼扯裂了嗓子一样就够凉背的了,你还提这活鬼作何?!”那人一耸肩,反倒嘲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