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段小子,你们破衣教不是有个什么打生魂么?!现在容不得选了,他横竖也是个死,我们替你挡着那些就要到后山来的,成了是你能耐,不成是他活该!”
陶月逢说罢便将段沅与魏通宝拽起要往阴魂轮廓已经模糊显现的一处要去,但两人瞥见了那快压着不化骨的大石已经深痕欲裂,这就又要折回去帮茅绪寿。
“月姨,我哥一人怎么能对付两个,即便能把王小子救回来,他不能动炁没有力气的,你是要让他们两个一齐陪葬的么!”
“可不是!有了咱们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何况……何况我见毛师傅给我师弟打生魂的时候还得扒了衣服浑身上符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没人帮手按着,哪可能打得成啊。”
看到魏通宝也与自己一个想法段沅这就扯着他往回要跑,谁知陶月逢一改这一月多以来在葛元白身边那手不能提,力无二两的娇气模样,两手各拽上一个的后领,两人再怎么挣扎却还是被拽出了三五步。
茅绪寿一边与已经更加蛮力大增的王玖镠纠缠,一边腾出眼睛朝着那还在拼命挣扎要破石而出的不化骨瞥去,忽然手腕一转,法锏正反之间不仅割裂了王玖镠身上的布挎,也让他胸口的几颗盘扣翻露出其下半片血脉乌黑凸起的胸膛。
“你一定会没事的。”他又用法锏破了自己指腹上已经凝固的血痂,却不了这短短片刻就被王玖镠手里的刀划上了肩头,他不能再让他带伤,这就将手里法锏往地上一扔,徒手拔了自己肩头嵌着的刀刃,利用脚下的闪躲将指腹血点王玖镠蹊跷的位置,即便这一番成功的代价是身上又添几处齐齐冒血的刀伤。
“邪鬼吞符,即刻灭形,敕!”
他从裤袋之中摸出身上唯一携着的那张辰砂符纸朝王玖镠持诀掷去,符触血点撞出如同炮炸的火星,两眼翻白的王玖镠喉间后叫出一声不同他嗓音的声响后退好几步,再看向茅绪寿时他已拾起了法锏,半身破衣血糊潮湿地换起了手诀。
还没等这神智全无的再挥刀扑来,他就已经提着法锏直冲而去,在一声敕令落下之时,王玖镠原本已经触及他心口的刀尖忽然胶在毫厘之间,哐当一声,手里的师刀随着一声尖哑的惨叫而起,一个砸地,一个则从头顶化成一缕浑浊带着两张模糊面孔的轻烟便腾空而起。
茅绪寿朝着那缕轻烟以血指凭空书符,再抓住其中一张面孔朝王玖镠头顶狠狠一拍,这人便将瞳仁略现的眼睛一闭,瘫软地倒在了他那还没凝血的肩头,那痛感扎入骨血,他却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紧紧地将这毫无知觉的人环在臂中,贴到他耳旁轻声几字,而后用力将他与自己的位置一个调转,这才躲过了那不化骨彻底冲破而飞溅砸来的碎石……
王玖镠在一阵腹中翻腾,口中发苦的干呕之间清醒过来。他头昏脑涨地看着自己吐出的那一滩青绿的浑浊之后猛然偏头,只见那不化骨在半丈之外嘶叫挣扎,他身上被拘魂链从脖颈至脚踝捆得近乎扎穿皮肉,脚下还有一把碎成几块的黑木匕首正粘在一滩尚未干透的血迹之中,惹得他心口也如同被人捏死得无法喘息,膝下又软地摔倒在地。
“这是我头一回打生魂。”这一句满是疲惫,却让他喜出望外,茅绪寿瘫软地倚在他身后几步的荒石旁边,王玖镠赶忙要从身上翻找止血的丸药,却被这血污浑身的人虚弱地抓上了腕子
“我全翻过了,但凡像药的,都进了你肚子……”王玖镠听完之后险些再昏厥过去,只好掐上他几处穴位,持诀念了一个断血诀。
“药性相克颇多,这样乱给人喂简直等同于让他早点上路!而且……”王玖镠又再瞥一眼那挣扎不断的不化骨,虽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才将它捆住,但看这情形,倒还能有个喘息的空隙
“而且就我发热那会儿你给我喂药就差点要了我命的架势,你也不像是个会开穴让昏迷的人咽下喉中不噎死的,所以你是用什么法子让我把那么多药都吞了的?”
茅绪寿那双疲惫的眼睛猛然一瞪,原本已经有些发凉的身上从心口生出一股滚烫,倒让原本灰暗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只是有些心虚地把头偏过一侧,王玖镠回头在他身旁坐下掐上了他腕间的脉动,眼中凝出哀凉的冷霜,茅绪寿见他没有放下自己的打算便偏过头偷着瞥了一眼,恰好撞倒了他扬了嘴角上
“快五更了,他也快不是你能镇得住的了。”茅绪寿点了点头,他累极了,王玖镠若是再晚一时半刻的醒来,他也不晓得自己是否还睁着眼睛。
“我想问你……”两人忽然齐齐看向对方,眼神一撞,却又携着心头翻腾到喉间的那股波澜仓促躲开。
“我刚刚定然伤你不轻,你又救了我,你先说。”
他的两手在袖中撺拳得近乎扎穿皮肉,但就在话落片刻之后,自己的拳头被一只从旁覆上的掌心裹在其中,这只手冰凉如同被寒冬冰下的水浸透了骨头,这寒凉没有让他冷颤清醒,而是直接将他胸上那沸水般的炽热燃成火团,融了眼中的因为临死的那一丝还有憾事而惊惶胆怯的霜。
他猛然转头,将耳旁的鬼吼烧灼的混沌抛到了脑后,将身旁那张还在磨蹭而颤动未语的唇吮进了自己的舌尖,在这柔软还措手不及之间横冲直撞将那齿后一触便缩的粘滑死死缠住。
他想用这滑腻的交合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他说不清从何而起,即便在那些难眠的夜里翻找过那个两人袒露潮湿的浴桶之间还是那暗舱汹浪的相依而靠或许更是久远,早在那博罗县外的荒败里他那一身补丁残渍的遮掩下眼中皎如月华的光亮,就已经在他心上投了影子,在他背着山风与漫天丧白离去的那日化成一根已经扎深了的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