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可她抓我抓得好痛,又离我好近,像个……」柏期瑾寻了好久的词,小声说道:「轻薄之徒。」
柏期瑾哭了一会儿,从钦红颜怀里钻出来,想到这几日钦红颜对她的好,唯恐牵害到了她,连忙收了泪,按着钦红颜的肩膀说道:「他们已经在抓我了,我不能连累庄姐姐。」
说完,她起身要走。
「你要做什么?」
「庄姐姐待我好,有福可同享,有难可万万不能同当!我要去自首。」
日头正中,恰好是正午的点了,柏期瑾话音刚落,突然回头,刚擦干泪水的眼睛里瞬间又湿润了。她说:「庄姐姐,我再给你做顿饭吧,说不定……说不定以后就吃不着了呢……」
钦红颜放在膝上抚裙角的手一顿,起身走过去揽住了泪涔涔的小可怜,沉吟不语,捧着脸用丝绢为她拭泪。傻丫头,李明珏不是那种随意杀人的暴君,你又长得像她心爱之人,她不会拿你怎样的。可这话,又不能同柏期瑾说。
她看着小丫头哭哭唧唧地拿起菜刀做饭,有一声没一声地啜泣,又垂头安安静静地捧着饭碗吃饭,再抹尽泪花洗了碗,同她叨叨叙了些姐妹闲话,依依道了些脱空之言。
时候差不多了,柏期瑾走到城门口自首,而钦红颜趁她做饭那会儿暗中备好一封书信。她怕李明珏会责怪柏期瑾,希望她能看在二人多年相识的面子上,对柏期瑾好一点。养了小半个月的小白鸟要飞了,心头殊觉不舍,可还能怎么地?别人是白石山名士,自己是一凡俗绣娘,终究不是一路人,能撞在一起纯属机缘巧合,时间一到,自当各奔东西。相识一场,钦红颜指望她好,怕她受委屈,看着柏期瑾走远,她缓缓上前将信塞到了官差手里,给了他些银子,希望他能转交给宫里那位。
该做了的都做了,钦红颜望了眼诀洛城宫,感到宫楼之高,宫墙之深,遥远得像巍巍神仙宫阙,她略微一顿,转身回了屋。
那官差掂了掂银子,又看了看信封,嗤笑一声,直接抬手给撕了。哪里来的小人物,想把东西送到御前,不是异想天开吗?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画墨水写夏天绿?
龙翎:姓张的来了,我感觉我要被绿了。
龙珥:龙翎大哥,什么是被绿?
龙翎:珥妹,别乐了,你也有份。
小缘:我只生三千石的气,(笑摸龙珥头),孩子是无辜的。
小柏:扇人一时爽,扇后火葬场。(不不不,是一直扇人一直爽)
红颜:我也想扇。
明珏:脸好痛……
第 19 章 有去有回
诀洛城宫中,李明珏唇色发白,坐在地上迟迟不得回神。殿外朝阳继续攀升,光芒如潮寸寸上涨,缓缓漫上她放在宫砖上的手指。当第一丝光越过玉阶爬上指尖,明晃幸辣有同灼烧,李明珏眼中一闪,理了回衣袖,对着阳光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反复转侧——方才五指紧握,使命儿抓过什么人。她沉吟许久,不知为何抓得那么死,那么放不开。在瞳心被刺痛那刻她忽然偏头,一瞬岁月交错,恍若梦虚,她霎时明白,原来当时想抓住的不是柏期瑾,是即将去和亲的阿姐。
她望着墙上树影轻摇,站起身来,觅得一块舒适地,凭窗而坐,一坐便歪身不起。盛夏好日头推起长空,天际片云也无,朱帘顺势悄渡天晖,戏谑地打在她侧脸上,衬得掌印红如鹅冠,恰似一捻胭脂不曾抹匀。还敢打人,李明珏觉得这丫头要么是胆子太肥了,要么是真的吓坏了,她忖着柏期瑾脸上惊慌,想必当是后者。
不坏,送她出去,也好叫双方都稍作冷静。
正午已过,水米皆不沾唇,李明珏手执长钳没个坐相地窝在椅上,漫无目的地拨弄着金罏中烧尽的香灰,挑起落下,挑起再落下,时而手滑,香烬弥漫一空,呛人喉口。她还没太能理顺呢,德隆就突然颠颠跑来请示,脸上掬着笑,笑里又掺着说不出来的尴尬。
李明珏在高位上颇为冷淡,懒懒地侧过头来扫上德隆一眼,下颌微抬,示意他直言。德隆略一弯腰,脸上笑容更深了,低声相告:「那位姑娘……她自个儿回来了。」
「哈?」李明珏握钳的手一滞。
德隆站正了,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她亲自去的城门,兴许是看封城了,以为您在抓她吧。」
抓是要抓的,可李明珏心里还猫着呢,跟狸花猫在挠似的,想不通要怎么面对她,要抓怎么也不当是现在抓。
「她人在哪?」
「我给请到里院小厅去了,您看?」
李明珏瞟着顶上蟠龙彩绘平闇,背着德隆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随即将手中香钳一摔,五指在桌上击拍啪啦啪啦地响。伴着杂乱无章的敲击声,她回身托腮,扯了扯嘴角,说:「不见。」
话是这么说了,可德隆不觉得这是主子本意,兴许是意思没讲明白,遂又添道:「她一直跪在那,我怕跪久了……」
李明珏指尖节拍骤停,剑眉一横,从椅子上一跳而起,抖了两下衣服,一边打手势,一边快步往门口走:「烦死了,走走走。」
德隆握着拂尘仍旧掬着笑,小步小步跟在主子身后,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欢皮。恰才李明珏从他身边走过,步子快得都生风了,那风吹得他甚是得意,暗自夸着胸内一颗七窍剔透心。
他是如沐春风了,可春早过了,途径院里,李明珏遇上一株开败了的垂丝海棠,花味发苦,几片深色残瓣将落不落,稀稀拉拉地挂在枝上,怪不好看的。她心头毛躁得很,瞟了小树一眼,登时停步,拽着瘦枝摇上两回,还以为能就此抚平满心浮骄,不料花影凌乱,仿佛下了一场星星点点毛毛雨,惹得她更毛了,最后只有踹了两下旁边的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