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百合>折煞·双生枝> 第53章

第53章

  无事不请龙翎夜访公主府。苏青舟那万事随缘的父王,原将平原之事当热闹耍,一看龙夷亲赴战场,慌了,怕宋国公将他当热闹耍。
  「入夜前我已探到父王口风,想是已下密令撤下张子娥,」苏青舟手执一黄绸,款款走到龙翎面前,眼角微勾,继续说道,「父王密下诏令,为的是稳定军心,既是密令,你……」
  龙翎退后一步,道:「公主,这是死罪。」
  公主上前一步,道:「你不情愿?」
  「公主在犯险。」
  「本宫……」话犹未尽,苏青舟没有再步步相逼,清浅眉峰微压,骨子里透出的那般纤柔软款倏地一灭,秋波翦水眸中忽而锐如深冬寒冰,一字一字道出不可撼动的决意:「甘愿犯险。」
  一厢天家之气,横行霸道,尽属眼角眉梢。
  一语终了,呼吸声复于宁和,仿佛决意只存在一瞬,而后视线垂下,瞳中天清似水,气质恬静安然,莹彻冰肤上恰到好处地点缀了一层绵绵绯色。曼丽身姿落在琉璃灯宝石般明媚灿然的华光里,女子葱削般雪白的手指搭在小几上,缓缓拿起一把细长烛剪。龙翎站得笔直,静静望着她拨弄灯芯,缕缕青丝随着在雪肌上拂动。袖底晓风徐来,衣裙袅袅,明媚秀彻的面容忽然一侧,转眸撞向龙翎的目光。
  「你心中有问?」
  龙翎看向几上黄绸,依旧静默。
  「无须问。」苏青舟见他一如既往的沉闷,又转过头去继续拨弄灯芯,下一刻剪柄猛合,火舌一跳,火光迸射,唇中吐露三字:「意已决。」
  暖光拂照盈盈笑靥,公主放下手中烛剪,握起龙翎的手,将被调改的密令放到他手中。龙翎抓紧密令,深吸一气,即刻转身,一切须在太子察觉之前完成,时间所剩无几,形势间不容息。苏青舟行至花门边,倚扉而立为他送行,望着男子行色匆匆的背影,纤指放在唇边抚了两下,不咸不淡地问道:「龙翎,你莫不是在吃味?」
  公主看向隐藏在夜色中的身影,笑了,袅袅婷婷掀帘进屋。
  灯火透过云屏,暗光勾勒出婀娜的影。
  作者有话说:
  小柏,干着急:襄王殿下怎么对喜欢的人都不调用权术啊,绑也能绑在宫里呀!(白石山怕不是庐山)
  明珏,对德隆道:急什么急,有什么好要紧的,没看到本王撩妹呢?
  德隆:打……打到门口来了。
  明珏:妈的,不撩了。
  香辅:女子面颊上的微窝
  离经辨志出自《礼纪》: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
  #带马行#
  第 34 章 禄米鸡肠
  前月漠北小王弑兄夺位,本以为五大部会为此征讨不休,不想化外游民尤知顺应时变,非但未成一盘散沙,还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沙丘。此事若是原封不动搬到本朝来……矛头一转齐心对外?无稽之论。且先室内操戈来个半年内乱。此谓传统。谁叫比起吆五喝六冲出去打摸不着底的别家人,拿刀尖对着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更为容易呢?这刀拔得轻巧,挥得顺手,掺着新仇旧恨,不光斩得下去,还力道挺狠。
  这档子破事李明珏再明白不过了,惹她生气的不是天家凉薄与蛮夷同心,而是沙丘一南一北两个冤家。二人因小辈不合结下梁子,揪着芝麻大的小事天天上奏,为几亩种不出庄稼的田地争吵不休,碰上天大的事儿反而举叶障目,缝上强唇劣嘴,有胆瞒情不报。漠北此番兴师动众,十日前必有人马调动,不察即是眼瞎,不重视即为失职,不上报即作欺君,无论何种缘由,皆配得上襄王殿下骂一句:「两……」
  话刚从口出,李明珏怯怯地回身往养柏期瑾的院子瞥上一眼,恐离得不够远,生怕被她听到,于是悻悻闭了嘴,眉一横,旋即甩袖,跨步而出。
  烈日长空,襄王殿下昂首直背,大袖满风,趋行于庄红宫墙下,矫健身姿在墙面上投下连环画卷般潇洒的暗影。她面色不大好,眉峰上因克制情绪而拧紧的一蹙,薄唇边因发作不得而咬牙的一抿,尤为生动。德隆跟在后头,落下两三步,兜着毛白如雪的拂尘遥追不上,心间十分焦急,闹得他不禁抚心小喘。讥讽之语成日在嘴边挂,话里全是磨得跟针尖似的刺儿,可碍不着她心里头实打实地爱心疼人儿,李明珏闻声,猛地煞住脚,瞪上德隆一眼,虽无一句话,但眼神里那股嘲笑他弱身板的劲儿一点儿不少。德隆挂汗端笑,他在诀洛城十多年,最爱看的便是这般毫不遮掩的鄙夷不屑,有的人话说得好听,背后捅的是刀子,而这位主子不同,她尽说歹话,拿眼白睨你,但跟久了的都明白,她心里有你。
  比如此时此刻,她负手立在原地,抽着嘴角满是不耐烦,待德隆行至跟前,还伸手扯了拂尘上一根轻飘飘的白毛,笑讽道:「想是拂尘太重了,压得大总管走不动路,让本王为你减减负。」
  瞧这话说的,少一根毛,能减多少负?
  这拂尘有来历。德隆每日处理宫中杂事,好比和尚过一个日头撞一天钟,对年份不甚敏感。忽有一天李明珏将他唤到跟前来,谈起他来诀洛城快满十年,若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以前他在北央日子不好过,本就是个奴才,当奴才也当惯了,没把自己当个人,突然被当个人了,竟然有点不适应。虚情假意的奉承会说,而真心实意的感动却不知当如何表示,就想跪下来磕个头,又觉不合适。他一千伶百俐之人,被突如其来的好意给问懵了,拧巴半天,只得一如往常地说点陈词滥调,好比「能在诀洛城中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敢奢求更多」。李明珏最见不得客套,她手握白玉杯,赐下几句「锦句妙言」,于下月像扔沙袋似的扔给了他这柄拂尘,说道:「再掸个十年。」德隆也怪自个儿不争气,怎就变了个哑巴,还真的傻乎乎地捧着一汪雪白顺滑的毛,跪下磕了个头。等到出了门,料是日光太刺眼,什么泪花子全往里面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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