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郑姨娘早得了裴德音的信,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今晚的“登台”。本来她是想早早过来,但裴德音怕她坏事,早早就去告诫她,最后关头,一定要忍住。郑姨娘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忍了又忍,算算了时辰,赶紧将自己弄得憔悴无比,这才冲到了主院,好在因要避人,金氏将婆子婢女都打打发了,她进来的特别顺利,跪下抱着俞翕哭泣。
俞翕也跟着哽咽,“老爷,主母,郑姨娘十月怀胎历经生死才生下儿子,养在身边稍许时日便又是十几年的分离,如今好不容易见面,又要分离,儿实在不忍心。只求老爷主母开恩,能放郑姨娘随儿离开。也让儿能全了孝道。否则此生不能孝敬父母,连生母都不能尽孝,儿还配在世为人吗?”
郑姨娘也哭道:“老爷,主母,求求您二人开恩,就放妾走吧,妾老了,已经不能伺候老爷了,留下也无用。妾此生只此一子,若就此终身不见,妾宁可一死。老爷,”
金氏也掉下泪来,按她的意思,这压根不算什么事,一个姬妾而已。但这毕竟是她丈夫的姬妾,还是要看丈夫的意思,不过她倒是可以替郑姨娘说说好话,“老爷,郑姨娘也着实可怜,陪着您在外好些年,才有了儿子又丢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到儿子来府中该享福了,如今又要分开,这当娘的,都是身上掉下的肉,谁能受的了这般打击。可怜见的。”
俞枕心中也有点动容,这郑姨娘温柔可人,颇为得他欢心,咋听要离开,他心中还是有些许不舍。不过仔细瞧了瞧,见郑姨娘面色蜡黄,容颜不在,早不是当年他印象中的清丽姑娘了。他早已经不和郑姨娘同房了,平日也少见,突然见到郑姨娘这般老态也是吓了一跳,心中的那一丝缱绻烟消云散。对于这样一个已然不能伺候他的姬妾而言,舍掉并没什么,于是吩咐俞进拿来笔墨纸砚,写了份“还家书”给了郑姨娘。按照大晟朝的律法,逐妾室出府其实不需要什么手书,但看在俞翕替他嫡子挡灾的面子上,他还是写了份文书,以示郑重。
其实郑姨娘这副“惨容”也是裴德音出的主意,又老又丑的妾室要自请出府,肯定会比容貌光鲜的妾室要容易的多。再加上感情牌和俞枕目前尚有的那点愧疚感,郑姨娘脱离俞府是十拿九稳。郑姨娘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接过来文书,重重地给俞枕和金氏叩了首。
金氏这时是一点也不吃醋,反而越发亲切起来,将郑姨娘搀扶起来,说道:“明日一早翕儿便要离京,你儿媳已经决意跟随前往。你年纪已大,仓促间也没有收拾,不如等些时日再走。”嘴里说着“翕儿”,但称呼裴德音却为“你儿媳”,早已经将两家划清了界限。
郑姨娘不等金氏说完,忙说道:“主母,我再不想和儿子有片刻分离。我院内的东西都是老爷和您所赐,老爷和您愿意放我离去便是天大的恩情,我如何再好意思拿俞家半分钱物。”其实她也怕夜长梦多,更明白金氏口中的所谓多住几日不过是客套,都将俞翕和裴德音划归为外人,还能指望俞府的人能有真心?再者说,她得了裴德音的信后,早就自个一人背着丫鬟婆子,晚上悄悄地将这些年积攒的银票缝进了衣服内里的暗袋中。
果然俞枕微微一叹,挥手道:“罢了,当娘的要跟着儿子,这是人之常情。郑姨娘想走便遂了她的心意吧。”他转头对金氏道:“你派几个婆子跟着郑姨娘回去,帮着收拾下。”他又对郑姨娘道:“既然都是给你的,能带走的你都带走吧。”他再次看向俞翕,“走吧走吧,都走吧,再看着你们母子实在伤心,走吧。”
俞翕不再多话了,给俞枕和金氏磕了头,扶着郑姨娘,跟着俞进,一起出了主院。
她们二人才出主院,俞枕就对着嫡子怒目而视,“看你惹出的好祸。”他又埋怨金氏,“慈母多败儿。平日你总是护着他,现在好了。平白叫我折了个好儿子。”
要在以往,金氏肯定要替儿子辩护几句,可这次确是儿子惹的祸,她也无言以对,喃喃道:“老爷,我已经告诫翧儿,不准他和其他房中的子弟一起去放印子钱了,谁曾想会无端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俞翧也嘟囔道:“各个世家大族都有子弟这么做,平白的,就我倒霉晦气。”
“无端?倒霉晦气?”俞枕看看这对母子,差点气乐了,“无知妇孺!”他指着俞翧的鼻子,恨道:“你仔细想想,你从出府到闹出人命,这过程有多巧合,你竟一丝都没有察觉?”
“难道是有人要害我?可我一向谨记爹娘教诲,没有与人在外结仇啊。”俞翧到底是世家子弟,脑子转地也快,只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莫不是借我这个儿子打击爹爹?”他是嫡子,自然可以叫“爹娘”,甚至可以放肆地自称“我”,只要俞枕不介意。
金氏也是一脸担心,“老爷在朝中一向公立,皇上前几日还赞了你,如何突然间就得罪了谁?”
俞翧接口道:“莫不是大房、三房、四房他们得罪了人,借机报复到我们身上?谁都知道,侯府不过是个花架子,内里的梁柱还是我爹。打击了爹,才能真正打击到侯府。”
朝廷的事错综复杂,俞枕不想和这对母子解释,不过他也觉得儿子的话有一定道理,自己躲都来不及,但那三个愚蠢的兄弟却上杆子去巴结那几个王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想抱大腿的意图。大腿就那么好抱的?那大腿就会变为刽子手里的大刀,什么时候砍向他们的脑袋都不知道。可一个是他大哥,两个是他异母兄弟,他又有何立场去劝说?劝了没用,哪个会听他的?他自小不过就是个无人疼爱的次子而已,一直以来靠的只能是自己。他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叹了一口气,怒气消了不少,对儿子道:“今儿起,不准你再和其他房中子弟来往,老实在家读书备考,若是不听话,就如你二弟一般,送你出去到书院,省得在京城给我惹麻烦。”他又严厉地对金氏道:“看好你儿子。”说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