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武师德见他只一味怨毒地盯着自己,不由摇摇头。约莫半个时辰,他见韩亮节脸色稍好,回头吩咐手下道:“带他去见公主。”
两个下人过来将韩亮节抬到担架上,来到书房外停下,然后准备去架着他进入。韩亮节倒也硬气,甩开两人,踉跄着走进去想直扑闵仙柔,却在刚跨入门口时被死死按住。
武师德阴沉着脸从后面过来,道:“韩大人真想把今日变成祭日,也未尝不可。”他有点动怒了,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自己三番两次好言相劝,竟还敢放肆,公主掉一根头发,自己的九族可就完了。
韩亮节瞧见闵仙柔依旧在平静地摆着她的棋局,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的心犹如被锯齿钝锉,痛得已然怒火冲脑,早蒙了心智,破口大骂道:“毒妇、娼妇、下作、无耻……”话语越来越难听,武师德几乎站不住了,想要上前掌他嘴,却见闵仙柔面上没有半点异色,语气平静地出奇,“本宫原不知读书人也能做下流粗鄙状,那些个毒妇娼妇可比不过韩大人骂街的功力。”
韩亮节此刻哪还有半点风度,目露疯狂恨不得将闵仙柔活活咬死,他笑得阴森,“有本事你们来杀啊,我是皇上钦赐的驸马,大婚前失踪,你们是最大的嫌疑,我就不信你们只手遮天。”
闵仙柔呡了口香茶,又拿起棋谱细细看着,完全不在意地道:“如此蠢钝,竟还妄想得到本宫。杀了你满城随处一丢,即便有天大的嫌疑又如何?北狄的亢望南如何?亢藏金说过什么?皇上说过什么?闹过一阵,借这回事各自谋得了好处后不都散了。你觉得你比得过亢望南?你死,皇上不过再寻个驸马即可,值得为你和端王翻脸?”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一浇,韩亮节心凉了大半,他也不是笨人,吃亏在无人提点涉世不深,公主这番话他怎会不明白,可受此大辱难道就平白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如此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思,此仇不报妄为人!他从牙缝中挤出刺耳的笑声,狰狞道:“你就不怕我将今日一切告诉皇上?我原不过就是个卑贱蝼蚁,舍了这颜面昭告天下你这蛇蝎毒妇的恶行!天理昭昭礼法森森,到时民情激昂,皇上也保不了你。”
“本宫既敢做便不会怕。天下皆知本宫和湛凞的关系,你口中的天理和礼法早视为洪水猛兽,皇上和民情也没有如何。”闵仙柔对这韩亮节轻蔑到极点,民情对明君也不过是个说辞,对昏君还能有用?百姓饿殍遍野易子而食都活不下去了,还会管这等的闲事?达官富贵士族大夫都是无利不行的人,端王府的招牌他们敢惹?真遇到不识相的酸腐书生,杀一儆百,看谁还敢多言?
韩亮节哪会听不出讥讽藐视的意思,气得紧咬牙关,直到口中尝到了血腥味,才牙齿打颤,恨极道:“你、你你,好好好,咱们走着瞧,本官不信皇上不会为本官做主。”
“你以为皇上宠信你,便是对你好了?他不过是做给董、马两派看的。借你告诉那两位,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永远是皇上。皇上能让他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能让别人如此。你且看看,你们这所谓的‘京城三杰’,那马志洁和董世杰分别在户部和吏部任职,这可都是要职,皇上说过什么?再看看你,翰林?说穿了不过就是编书修撰,哪有半点实权?皇上就这样宠信你的?这点都看不明白,日后还想平步青云?本宫是为你好,你老老实实依附于本宫,将来本宫保你全族性命。”闵仙柔的声音轻轻柔柔,犹如山泉溪流缓缓道来,直听得韩亮节全身冰凉,可他受此大辱身心俱损,早已恨得丧失了理智。
“即便这样又如何?朝中还有三皇子,还有董、马两派,我随便依附其中之一,将来等到大权在握——”他阴森冰冷地“哼”了一声,搁着旁人听了必定毛骨悚然。
闵仙柔捏着棋子观看全局,轻轻落下,悠哉道:“皇上既然拿你立标,他们还会让你依附?这不是明摆着和皇上作对?若是这么蠢,皇上也不会容下他们。”
“我不信。这世上难道没有天理?岂能容不知廉耻、罔顾人伦者立于世间!合该千刀万剐斧剁油煎!”韩亮节已然绝望,口不择言疯狂喊道。
武师德眉头紧皱面色不善,刚要上去训斥,却见公主身旁的婢女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赶紧按捺下来恭敬不动。闵仙柔依旧风轻云淡,“依你之言,自古以来所有天家子孙全该如此。你也是个读书人,历朝史记也该熟知,应知道本宫所言不虚。本宫不过是爱上个女子,湛凞不过是个女王爷,和天家手段一比,算不得什么。”
韩亮节撑到了极限,再也站立不住,颓唐倒地,双眼痴呆,口中“赫赫”苦涩道:“我原以为你面美心柔,还想一心一意对你百般怜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不愿嫁我,也罢。何苦要毁了我?我家三代单传,叫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闵仙柔这才拿眼神扫了他一下,知道经过刚才的一通发泄,这人已全然没有反抗,于是半是宽慰半是威胁道:“朝中为官,如何能不认清形势?你也不想想,若做驸马真有利可图,董、马两家为何不来争夺?那董世杰自命风流最是好色,他都不来做这驸马,你又凭什么本事?家世?品行?才华?你哪点占优?你若自此后安稳过日,待到事成之后,本宫自然会给你解药,让你子嗣无忧。”武师德暗暗钦佩,这公主说起谎话的语气竟让人十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