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禁言!”董平的口气一点也不严厉,心里更是心疼儿子。当初端军进城太过突然,他董家一点准备都没有。召集心腹商议后,大家给出三条意见。其一投靠范赫、闵煜;其二,到豫平富庶之地自立门户;其三就是归顺湛凞。父亲想都没想,就选了第三条路。他们素来和范赫、闵煜没有交集,若是过去只能寄人篱下不得重用。再者扯大旗起义以什么名义,如何运筹帷幄,他们没领兵打过仗,仓促行事只会坏事。到时死的更快。从他心里来讲,是赞同父亲的决定。但他知道父亲这么做绝不是真心臣服湛凞,父亲心里一直存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壮志,前晋时在闵踆手下隐忍,又去辅佐闵炫,就是因为这二人昏庸无才,他们董家定可大展拳脚。不过失算的是,闵氏父子对权力倒是没有一刻放松。晋朝覆灭后他父子也曾密谋过,父亲更是直言湛凞做皇帝对他董家是天大的利好。他犹记得父亲那时兴奋的一条条细数着他董氏的优势,表情几乎扭曲:女子要有后代必招丈夫;女子做皇帝必遭天下诟病;自古以来男尊女卑那是天理,女子岂能驾驭男子。湛凞她要坐稳天下就必须要依靠我董氏。列祖列宗在上,董桦终于要让董氏一脉光耀万世了。父亲激动的面容好似还在昨日,然而现在董家步步失算,处处被湛凞压制。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父亲的,人命哪能胜过天命。不如像马家一样真心归顺,做回端朝的重臣,不也一样光耀门楣?何必想着不切实际的前景。那湛凞既然能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必定有过人之处。更何况天威,湛凞要真是暴君,早派人将他们诛杀了,他们这些文人哪有力量抵抗。他都能明白这个道理,父亲难道不明白?父亲常训斥他是胸无大志、过于敦厚,还赞扬儿子最像自己。现今可好,老的病在床上,小的日日买醉。董家毫无出路啊。董平望着醉倒的儿子,又是一声长长叹息,命人架着少爷,出了酒楼。
他们才走,就有人进了三层偏角的一处包房,将这一切汇报给了湛凞和闵仙柔。
说来也巧,因天气极佳,又正值桃红柳绿,春意芳香的大好时光,湛凞动了出游的念头。也是因为闵仙柔怀孕快五个月,已经有些显怀,越发懒惰。周医官天天替她诊脉,见到怀孕中期,脉象已经平稳,便劝她常常多走动,将来好生产。闵仙柔本就是个不愿动的主,身子一重,更加不听劝了。湛凞只得时常以自己想出去为借口,央着闵仙柔陪自己。闵仙柔知道湛凞的小算盘,毕竟是心里最爱的人,舍不得她有任何担心,也喜看爱人求着自己的小模样,于是欣然答应。
虽说如今京城内外局势已经平稳,但闵仙柔怀着孩子,谁也不敢放松。湛凞不敢走太远,也不愿大费周章的扰民,只和仙仙微服着在京中转了一小会。转头不经意瞧见子端紧绷着那张木头脸,不禁哑然失笑,问道:“仙仙,你是怎么知道子端和银月之间的猫腻?子端这种性子叫她表白心意,石头都要开花了。”
闵仙柔“扑哧”一笑,“这两个人,一个只认死理,一个隐忍含蓄,没有你这大媒人,要她们互表爱意简直难于登天。谁能看得出?只是去年我返回端地潜邸时,子端驾车,那银月一见她,眼里再没旁人,激动异常。正巧酉阳坐在一旁,瞧了个真切,那时她和申菊正在情意浓密中,有情人间的眉目神情她最是知道。酉阳告诉我时,我也讶异呢。我思量着,这二人和你我一样,相思不见长夜无眠啊。爱人猛然出现,一时间即便银月这样稳重的人也按耐不住。这是人之常情。”
“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可见做媒是天大的善事。我说的可是做有情人的媒,那些盲婚哑嫁的无良媒婆可不算啊。”
闵仙柔见湛凞得意的样,忍不住打趣道:“做媒做到把人家脑袋砸破,谁还敢找你?”
湛凞乐道:“这不是喝醉了吗。咦?”她像是发现什么,指着面前的酒楼问道:“我记得这不是叫摘星楼吗?怎么敢为同庆楼了?这里的王老板就是善于溜须钻营的小人,定是取普天同庆的意思来讨好我这个皇帝。走,咱们进去看看。”
“你说的是八百年前的黄历了,老板早换人了。”闵仙柔笑道,又朝酉阳示意。酉阳躬身领命,直接将皇上和皇贵妃让进了三层一处看似边角的包房,其实里面内有乾坤,竟是这里最大的豪华厢房。
湛凞扶着闵仙柔靠在榻椅上,好奇地问道:“连老板都不问就直接进来,难道酉阳才是?酉阳是你的手下,我所猜不错,定是你的地方了。原来的老板呢?突然间换了老板,不引人怀疑?”
闵仙柔眯眼休息,缓缓道:“那王老板本是闵炫的人,又到处勾结着权贵,以前也得罪过你。你当了皇帝,他还能不跑?他要净身跑也就罢了,偏偏装了几大车的银钱,这可是他压榨百姓欺行霸市得来的,怎么说也该是我大端的库银。留他全尸已算是对他天大的恩赐了。我也不会傻到在京城动手,他带着银钱逃跑时,半个京城人都看见了。酒楼易手最正常不过了。”挥手又对酉阳道:“去把明面上的老板带来,可是皇上认识的人呢。”
“那我倒要瞧瞧了。”湛凞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这笔钱进了国库?我怎么不知?”
“有马强掌管着户部,我能犯这个傻?钱在我私房里存着呢。”
“现今我才觉得马强比董桦要难对付啊。虽是真的归顺,却时不时给我下个绊子,更加可恶。我还真不好找由头灭了马家。要是像董家那样闹上一闹,倒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