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顿饭,她吃得是惊险又刺激,只敢挑点好事说,生怕李女士又想起让她回家住。
晚饭过后,老季切好水果和李女士在客厅看电视,她在厨房刷碗整理,一直到二人洗澡入睡,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松口气,吹干头发,微卷浓密的黑发自然垂在两侧,她穿着舒适睡裙,晃晃悠悠地端起李女士准备的牛奶,喝上一口。
二十四岁高龄,李女士也没放下那个让她喝牛奶长高的梦。
客厅夜灯模式下,光线昏暗柔和,显得一切温暖又治愈,白天那摊子烂事,堆积在心口的郁气,在此刻安静地夜间,缓缓呼出。
忽而,客厅朝南的阳台上,光亮一闪而过。
看眼手机,二十三点三十四分。
谁啊,这么晚回来?她慢悠悠走到阳台,江宁大学家属院,很少会有这个点回来的。
略略垂目,楼下车位,一辆极为眼熟的纯黑色轿跑尚未熄火。
眼皮一跳,她定眼看去,车内灯还亮着,
牧野本就硬朗深邃的五官,在顶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出几分锋利。
似乎他生来就该这样,落拓不羁,锐不可挡。
侧身探出,他利落地关上车门,伴随车落锁的声音,车内灯缓缓熄灭。
牧野却没急着上楼。
夜晚昏黄的照明灯下,他半依在车门上,明显比车高出一节的身子,微弓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树影晃动,昏黄光线下,世间万物显得那样模糊不清,像是微黄的老电影,连带着牧野那抹身行,都多出几分寂寥。
不应该。
寂寥这样的词,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他明明,明明该是那样的耀眼夺目。
她的记忆里,少年意气风发,连春色都要让其锋芒。
世间有十分恣意,他独占七分风流。
又怎会在这样无人知晓的夜里,背影萧条?
握住杯子的手,忍不住收紧下,心中升出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分不清是什么。
所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呢?牧野。
为什么突然出国?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为什么六年毫无音讯?就连钱奶奶那边,都只是报个平安。
她不知晓,她也不在意。
夜阑无边,总是让人生出白日不曾有的多愁善感。
这么多年,那些早就过去的愤懑,又一次填充在她心胸。
六岁到十八岁,一百四十四个月,四千三百八十四天。
她以为,
她和牧野已然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人。
可六年前的不告而别,和六年来的音讯全无。
倒让这样天真的想法,像个一厢情愿的笑话。
连……朋友,都不是吗?
她垂下眸子。
暗暗夜色,月隐星藏。
牧野略略低头一瞬,再抬起,唇边亮起抹猩红的亮点,既而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手摁灭,顺手扔进垃圾桶,转身朝楼房走来。
许是她目光太过专注,牧野似是有所感应般,抬眼望来。
猛地心头一跳,吓得她赶忙往窗帘后躲去,只剩下微微晃动的窗帘,和那颗因惊吓狂跳的心。
很快,楼道内传来利落的脚步声,她背靠在门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终在一门之隔外停下,许久,没有动静。
抬眼,她微微起身,
同时,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吱呀——”门打开,又落下,牧野踏进屋子,客厅内,电视还在放着声音,沙发上的老两口眼睛却已经闭上,
顿了顿,他蹑手蹑脚换好鞋子,犹豫要不要叫醒老两口,抬手关掉电视。
还没刚刚关上,半躺在沙发上的牧爷爷就睁开眼睛,愣了好一会,看向牧野:“回来了?”
“牧野抬手扶他起来:“不要等我。”转身又扶起钱奶奶。
钱奶奶推开他的胳膊,往厨房走去:“没看见你安全到家,心里总不踏实。”
“这个点回来吃饭没有?锅里还有热着的小米粥。”
牧野身高腿长,几步就挡在她面前,看看钱奶奶,又看看牧爷爷,往日锋利的眉眼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吃过了。”
说到这,双手插兜里,挑眉继续:“你们要还是这样等,我可不敢回来了。”
钱奶奶和牧爷爷对视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无奈:“行吧,不过——”钱奶奶略微一顿:“知春那孩子也住在市中心。”
听到这话,牧野垂下眼睑,漫不经心地回道:“嗯,我知道。”
钱奶奶看眼牧爷爷,上前一步:“那个地方离她医院近,离你公司也不远,我想着不如你们”
话还没说完,牧野轻轻推她:“行了,都几点了,去睡吧。”
钱奶奶被推着往卧室走:“诶,你考虑考虑,你和知春这孩子从小一起长大”
“她是个姑娘。”牧野声音多多少少有几分无奈。
到卧室门口站定,在钱奶奶控诉目光下,气定神闲地为他们带上房门。
月夜渐深,风吹影动,万物安静的时候,偶尔传来几声清晰虫鸣。
不过旭日初升,七点多一点,季知春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眼。
天杀的,明明不上班,为什么醒的比之前都早?
看眼时间,她拥着被子翻身又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