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嬷嬷知年轻姑娘有小话讲,很快走了。
馥梨也不纠结她到底要戴哪只簪子了,珠宝匣子一放,“大姑娘莫非不愿意办这个樱花宴?”
陆嘉月静静看着她,半晌,点了头。
“婢子猜不出大姑娘心中所想,是不想见客人,还是为了什么别的缘故?”馥梨的眸光平静耐心,似清泉无尘,不加评判地等待她自己吐露。
陆嘉月早在过往相处中对她卸下了防备。
“这个宴会,除了宣告我能说话,还为了姻缘。”
“大姑娘不想相看郎君?”
“我……不知道。”
陆嘉月觉得自己小女儿心思矫情,可又确实无法逆着心中所想去做。从前不能说话,父母亲怕她嫁去高门受看不见的委屈,又舍不得她低嫁,说“就是养一辈子也没关系。”她对婚事便看淡了。
其实心里,喜欢的人是游介然。
也明白游介然对她只是愧疚。如今叫她相看郎君,当着游介然的面,她既觉得别扭,心里又难受。
陆嘉月有些丧气,不知自己怎么绕进死胡同里。
“婢子大胆问一句,是他吗?”
馥梨拿过茶瓯,手指沾沾清水,在纱屏上写了一个“游”字,很快干透了,不留下一丝痕迹。
“是。”
“那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大姑娘的想法。”
陆嘉月仓促地咳了一下,“我要先表露心迹吗?”
这些年相识相交,明里暗里的试探不少,游介然给她的反馈从来只有责任与愧疚。她哑疾要是一辈子治不好,她还怀疑游介然愿意登门提亲。
馥梨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呀。”
“从前大姑娘哑疾治不好,游公子每每看到你,就觉得愧疚,觉得要负起责任来,可现在不一样了。”
“大姑娘比同他分别时,说话又更流畅利索,已与常人无异。大姑娘为何不先让他看到新的你?把沉重的愧疚和责任都卸下,人更容易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他若还是无意,天大地大,好郎君可多啦。”
阖上的珠宝匣子又打开,每一支发簪都焕发明净华丽的光彩,馥梨杏眼弯弯,将匣子捧到她面前:
“大姑娘尽可随意挑,挑到满意为止。”
陆嘉月愣怔许久,粲然一笑,挑出了她最先选的那支点金樱花步摇,自行插到发髻上。她有些明白,阿兄为何会独独喜欢馥梨了。
“你在我阿兄面前,也是这样吗?”
“哪样?”
“这样把心事都讲明了。”
陆嘉月话落,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不是去而复返的嬷嬷,是陆执方,“嘉月,母亲让我来看看。”
“我这就来。”陆嘉月对镜子看了最后一眼,就脚步轻快地推门而出,去赴为她的崭新开始而办的盛宴。
陆执方并没有随陆嘉月出去。
他停在门扉处,轻声唤她:“馥梨跟我来一下。”
馥梨慢了一阵才起身,跟他来到一处幽静廊芜。大姑娘院里的人大多数都去宴会了,此刻静悄悄的。
陆执方低头看她,神色莫测。
“我都听见了。”
“……世子爷听见什么了?”
“你怂恿嘉月。”
“世子爷,佛祖说,拿起了才能放下,婢子不过是想大姑娘想得通,心里舒畅些。”
“佛祖没说过这句话。”
陆执方睨她一眼,“你劝嘉月拿起,你自己呢?”
自那夜表明心迹,除了她不想再娶旁人,她除了短暂的拥抱再没有别的回应,调到嘉月院里后,还处处躲着他,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馥梨眼神闪烁了一下,想假装听不懂,陆执方已欺身靠近。“世子爷,这里是大姑娘院子里。”
“我如何不知?”陆执方没退,温热手掌抚上了她的耳廓,在耳垂上重重揉捏了一下。馥梨耳边一下燎起麻麻痒痒的感觉,突然又冰冰的,有了些重量。
陆执方如法炮制,手掌触上了另一边。
他亲了一下她唇角,再退后一步审视。
“还不错。”
同样盛装赴宴的郎君走远了,背着手,身姿清雅端正如松竹,半分看不出方才窃玉偷香的熟练劲儿。
馥梨摸了摸耳朵,回到屋里对铜镜一看。
瑰玉做成的耳坠如霞艳明,光魄清润,缀在她的两只耳垂上,衬出她一脸颊无需胭脂晕染的绯色。
第37章 想给陆执方一点甜。……
樱花宴开场。
陆执方留在男宾这边招待,陈平候家的顾二郎君、永昌伯府的刘大公子,都是母亲让他暗中留意,觉得家世、年纪都相当的人选。
酒菜才上第一轮,就看到陆嘉月身边的嬷嬷过来,给他递了个小纸条。陆执方看了纸条,再瞥向了席间多日未见的挚友,游介然免了舟车劳顿,容色较淄州丰朗,又因为了结一桩心事,整个人舒展起来,桃花眼都更明湛了几分。
酒过三巡,吃了半饱,陆执方敲敲案台,提议来投壶,“每一轮投得最烂的那个,有罚。”
游介然一听就不干:“陆九陵,你这是故意在整我,明知道我准头差。”但架不住宾客附和,郑璞瑜已经作了摩拳擦掌,撩袖预备的动作。
陆执方点来仆役准备,离席时同他落后几步说话,“我是替阿妹留神,才提议的赏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