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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文字和语言是表象,深层的东西是利益。上位者若是要去做文字和语言的改革,等于是把利益战争从里层拖到了表层,是撕破脸的战争宣告。但这并不划算,能凭着喜好杀得人头滚滚的帝王到底还是少数,更合理的逻辑是小心翼翼地端着锅,一根一根去慢慢抽掉底下的柴,失了柴薪火也就燃不了多久,而非扬汤止沸。
  另外还有一点是,改革是复杂的,这里头包裹的利益是多重的,男女是一重,央地是一重,世家与寒门是一重,文武是一重,君权与相权是一重,剥削与被剥削又是一重,而这里面的每一重又都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交织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一个人他不能简单地被划为男或女,从而让他们对立,他作为一个男性的同时他可能也是贫民是被压迫者是弱势者,而另一个她是女性的同时她又可能是君是世家是剥削阶级是上位者,这样的两个人的对立是男女问题吗?是也不是。那么如何去定位关系?应是抓主要矛盾,且这一主要矛盾是变化的,当争斗的双方主要矛盾在于男女利益的时候,那是男女问题,若主要矛盾是上位者与被统治者的冲突,那这时的男女便不是主要问题。
  我认为写女性变革的小说,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如何实现,我看的最多的是暴力革命,这确实很爽,一把犁个干净,在新的土地上重新耕耘,这也合理。但还有一条路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利益纠葛里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挑动主要矛盾的同时,去争取某一方的利益,这是权谋的路子。这很难写,但还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利益是变动的,矛盾是变动的,而在变中抓住那个核心的眼,这种能写好是真的会很酷,我大约还做不到。
  再一个,父权、母权与女权都不是一回事,此处讲的所谓以母为主导的权力体系实际上是父权的变体,而非通用学术意义上的母权。母权社会与父权社会的特点和变迁在恩格斯《家庭、私有制与国家》中论述得十分清楚,此处不做赘述,但至少母权不是简单的把男性的地位全部置换成女性。而父权也不仅仅是在讲男人和父亲,而是一个庞大的权力体系,本文设定下不过是将这个体系里的男性角色换成了女性,而本质的剥削压迫关系是没有变化的,爽归爽,但其实也是批判对象。我觉得君臣父子是对这个权力体系特别好的一个概括,改父为母,大概就是君臣母女,但即便如此这四个字里依然包含着天然的阶级秩序。这是社会生产力也就是经济基础决定的,这套阶级秩序才会与封建社会的底层逻辑配套。
  回到开头,我认为是否要改用词取决于文章的背景和基调,改词简单,但背后的逻辑不是简单地改了词就能跟着改的。比起实际的利益所得,语言文字真的就只是小节了,若上至朝堂下至贫民之家都是女性绝对权威,那一个表述谁前谁后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只要底层利益撬动了,社会结构的基石打好了,一切的话语表述自然而然也就会转变侧重,新的总会替换旧的,在时间的长河中该变的自然会变。
  另外,本文设定不是母权女尊,女君女爵女官不是天然存在的。设定是永初帝靠一己之力收拾山河,是传统暴力革命的路数,而她手下的人是有男有女的,她要把女人的权利扶起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合理性,但又要去平衡手下的男女之间的利益平衡,所以必不可能直接变成母权或者女尊社会,因为这样她坐不稳江山,原本支持她的男人也会反对她。
  但只要她犁过的地方,如鹤州,女人的地位是和男人平等的,性别的对立是小的,而其他利益的对立是依然存在的。而没犁到的地方,如沁州,便没有走出破而后立的一步,就较大程度保留着原有生态变成了一个遗留问题。永初帝、卫杞的母亲和卫杞,作为统治者,考虑的永远是自己的皇权君权,她们扶女权也是因为这个,而不是因为真的要把天地乾坤翻过来。这是阶级的局限性,也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
  我尝试去写这个复杂的社会、多元的矛盾,去构建一些我自己觉得有趣的议题,试着埋了一些深层的线,里面确实有很多细节可以讨论,诸如女性力量的崛起对封建王朝的多元矛盾的影响之类,男女问题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点。若大家愿意挖掘也可以与我探讨。若是没有看出来,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应是我笔力不足,尚不能把控到位,那诸位便当爽文来看即可,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欢乐,就已很好了。
  *此前关于母权的论述与用词有不当之处,或有歧义,已有更正。2023.11.4
  二论加冠与及笄
  看见有人问为什么采用原是用于男子的弱冠,这里略作解释。
  简单来说,我就是不愿意用女子十五及笄,一是十五岁太小,二是冠与笄意义截然不同,我选用更有政治意义的那一个。
  虽然加冠及笄都是成年礼,但二者的意义截然不同,并不仅仅是男女形态上的区分。
  《仪礼》用了一整篇《士冠礼》来讲加冠的流程和礼仪,《礼记》也有一节专讲《冠义》,冠者,礼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说人的根本就是礼义,礼义就要从仪态服饰举止开始做,冠礼是一切礼的开始,所以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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