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鼻尖抵上鼻尖。
只一晃神儿,对方冰凉锋利的唇,便欺上了他。
“唔……”
白子岑无辜地张大了眼,却是唇上刺痛,又被咬了一口。悟空吮走他唇上血珠,便放开了他,后退一步,冷笑嘲讽:
“白君山,你……没有心。”
没有人知道,想起那月下泪光,雪白双肩,正在嘲讽的人,身下,欲|火焚烧。
第20章 此时月,是旧时月
01.
唐三□□立窗前,窗外,一轮圆月高悬。
大地分明,夜风拂动他雪白袈裟,仿佛随时都能乘风归去。清冷的月辉洒在他同样清冷的脸庞,望着天边明月,一滴泪,跌碎尘埃。
猪八戒已经熟睡。
沙和尚搜集琉璃碎片,不眠不休。
而他,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个锦靴华服但浑身湿答答水淋淋的老人,手执一柄白玉珪,站在门外哭。
说宝林寺西四十里,有一“乌鸡国”,五年前,天降大旱,民不聊生。国主亲身求雨,昼夜焚香,如是三年,仍不见一滴雨落。危急之时,来了个道士,道法高深,国主请他开坛做法,果然,降下甘霖。
便结为八拜之交,兄弟相称,同宿一榻。
本以为情深义厚,忽见御花园的水井中金光万丈,国主去看,道士突生歹意,一下把国主推入井中,又结咒枷封印,将国主的魂魄永远困在井里,不能转生。自己却摇身一变,变成国主模样,占了三宫六院,占了江山。
又把年幼无知的太子,囚禁在五凤楼中。
而这锦靴华服状态凄惨的老人,竟然就是已经死去,化作水鬼的乌鸡国国主。
国主以白玉珪为证,请唐三藏救他脱困,还他清白。
又说,明日一年一度的骑射大会,是太子一年中唯一一次出城机会,到时,三藏师徒可说服太子,请他做个内应。
梦醒。
开窗。
果然见有一柄白玉珪静躺在月光下,台阶上。
于是,便不自觉地回想起二十七年前,那个温润儒雅的穷书生和那个才貌双绝的大家闺秀的故事——
故事再俗套不过了。
落魄书生进京赶考,盘缠用尽,流落街头。小姐选婿,一见钟情,毅然私奔。然后,书生高中状元,小姐身怀有孕,终成一段佳话。
倘若故事到此为止,的确是一段带着俗套的佳话。
然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状元郎携妻衣锦还乡,坐船经水路,在洪江救起一名落水者,两人相谈甚欢,以兄弟称。三百里长江两岸,风光无限,甲板上,把酒共赏。殊不知,引狼入室,这落水者竟是水贼伪装。只因在城中对小姐惊鸿一瞥,就见色起意,等船驶到水中央,陷入叫天不应,叫地无门的绝境,便暴露了贼寇的本性——
杀了书生,霸了小姐,顶了书生的状元名,走马上任。
这与乌鸡国主的经历,多么相似。
而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唐三藏未能谋面的生父,陈光蕊。这小姐,也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生身母亲,满堂娇。
在幼时,极有限的记忆中,母亲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纤细雪白的手腕上,自裁的刀痕一道盖过一道,颈侧的动脉处,也时常能看到发钗的划痕。
最是挥之不去的,便是母亲抱着他,坐在门前的小河边。
目光混沌,痴痴傻傻,唱着哄他入睡的儿歌,声音沙哑:“儿啊,如果没有你,娘早就去找你爹了。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父亲死后,支撑母亲含辱偷生的唯一念想,只有尚在襁褓的他。
直到那天。
贼寇把他丢在院子里,把母亲关在小屋,关了整整一天。
再出来时,母亲鬓发散乱,步履蹒跚,嘴角添了淤痕。她用木盆把他装了,放入河中,顺流而下,自己也纵身一跃,投入水中,说:
“儿啊,对不起,这一次,娘终于坚持不住了……”
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佛说,前世因,今世果。
佛又说,一切皆空。
可——
若真善恶有报,陈光蕊、满堂娇做错了什么?若真前世因今世果,为何要一碗孟婆汤,让人把前尘忘却?若真万象皆空,又取什么经,求什么大乘佛法?
迷也,瘴也。
通透如三藏,此刻也免不了一时惑上心头,意志消沉,悲从中来。
忽听院中有马蹄声。
三藏敛眸,看到皎白月光下,白龙马不知何时挣开了缰绳,从马厩朝他跑来。
雪白的鬃毛轻蹭他的下巴,微有一点点扎。
唐三藏一怔,指尖缩了缩,终于还是搂住了白龙马的脖子,脸埋进他雪白的绒毛,轻轻地唤:
“小白,小白,小白啊……”
小白龙在颈间感受到一点湿意,便僵硬不敢再动。
他多想抱抱三藏啊,碧蓝如海的眼睛里,刻满了渴望和心碎,可他永远不能在三藏面前显身,永远无法与他相认。
他只能隔着三藏,无助地看向猪八戒。
猪八戒没有睡,他与小白龙对视,冷漠的眼神中,有一丝了然一切的同情。然后,翻身,独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02.
孙悟空和白子岑一先一后进来时,小白龙已经离开。
唐三藏的神色也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