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板凳虽小,却满含真心,从塑形到雕刻,耗费他七天六夜。
结果到了舅父家,自己和母亲一身寒酸的补丁衣,与龙宫的华丽格格不入,没见着舅父,舅母赐座时,母子俩就没好意思坐,怕弄脏了那两张纯金的椅子,只敢坐在自己带来的泥板凳上。
只有一张泥板凳。
那就母亲坐板凳,他坐在母亲的膝盖上。
聊的什么,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母亲在笑,舅母在笑,所有人都在笑,可笑里却藏满了尴尬。
他觉得压抑,就跑出大殿。
结果不小心迷了路,遇上两位表兄和一群贵族少年,一边喊他“叫花子”一边把他推到珊瑚丛里打。
他嗓子都哭哑了,也没有人来救他。
好冷,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却有一条银龙鱼在轻轻推他,把他给推醒了,那鱼也满身是伤,鳞片都快被拔干净了,口中,含着一颗夜明珠。
鱼在前面游,他就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颗夜明珠。
终于,他又回到了母亲身边。
母亲找他都快找疯了,看着他带一身伤回来,没有问他伤是怎么来的,只是抱着他一直哭。
后来,他跟母亲说,如果不是那条银龙鱼把他推醒,他可能就冻死在海底了,明珠也是鱼给的。
母亲就又哭了,告诉他——
西海只有一条银龙鱼,那是你的三表哥,敖烈。
小九儿想,是烈表哥啊,我记住了。
可他的烈表哥,却被一个和尚给拐走了,守了和尚三生三世,没得到半点儿回应不说,还要被和尚当成牲口骑,受尽侮辱。
那是他最好的烈表哥,让他怎么忍?
08.
沙悟净先背着白子岑出了水。
猪八戒走过去搭把手,脱了外衫把白子岑包起来,对悟净一笑:“行了,现在是猴子欠你人情了,天大的人情。”
悟净道:“天大?哼,老子又没救他的命!”
八戒笑:“你救的,就是他的命。”
白子岑目光找了找,抖着问:“悟空还没回来吗?”
猪八戒看他一身的伤,无奈道:“别管猴子了,疼成这样,先顾你自己吧。”
好在悟净没忘把行李捎带上。
猪八戒翻了翻,好些东西湿了就不能用了,幸好金疮药都是密封的,拆开一瓶就往白子岑身上倒。
“怎么这么多伤?”
“……”
白子岑没法说大部分是鱼咬的,鱼没有咬他,咬的是唐三藏,就随便“嗯”了两声糊弄过去。
幸好猪八戒也没细问。
然后就看到随敖烈来的那些虾兵蟹将,押着一名昏迷的红发少年上岸,带回西海,由龙王发落。
还是不见唐三藏。
09.
打开蚌壳,看到唐三藏的瞬间。
敖烈的心脏就一阵紧缩,而当他将唐三藏抱起时,空空荡荡的心脏,仿佛被重新填满,血肉疯长。
这么样一个干净的人,不可能是小九口中说的坏人。
避开他所有伤口,小心珍视的动作,连敖烈自己都未察觉——
如果爱忘了,身体的本能,会替你记得。
等不及回岸,他把唐三藏抱去床上,解开他的衣服,给他涂最好的伤药。
没想到唐三藏只是看着瘦,褪去衣袍,底下的肌肉却均实而有弹性,略微苍白的皮肤,因为伤口,映着触目惊心的红。
心便又一次揪痛。
但敖烈眼神中不见有一丝亵渎,纯粹的像是在参拜神明,道一声:“得罪。”
轻轻擦涂。
涂完身上,再涂脸时,唐三藏悠悠的醒了。
一双佛眼,对上少年的银眸,便泛起了涟漪,乱了梵心。
“你是……?”
“西海三太子,敖烈。”
唐三藏微微皱起一点眉头,静静地,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这里……”
敖烈怔怔的,忍不住伸手,指尖轻抚唐三藏的眉心。
只觉得不该,只觉得这里仿佛不该是因为烦愁而生出的淡淡“川”字,而该是一点干净明媚的朱红。
“别皱眉。”
敖烈轻轻的揉了揉,揉散对方眉心的烦忧,说:“涂完药,我就带你走。”
要是真能走就好了。
走出三千世界,走进滚滚红尘。
可偏偏,他就是绑死了,可偏偏,他就是走不掉。
唐三藏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少年,任他给自己涂药,泪珠从眼角,滑到了鬓角。
敖烈一顿:“很疼吗?”
唐三藏摇头。
敖烈说:“不疼才是骗人,疼你就喊出来。”指腹轻轻拭去他的泪珠,又说:“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这么干干净净的人。
他不允许他身上,有一点儿玷污。
10.
虾兵蟹将在岸上等候多时。
等敖烈一上岸,就差不多该走了,可白子岑看到唐三藏披着敖烈的衣服,头靠在敖烈肩膀,被敖烈抱着出水的姿态,还是有一点儿吃惊。
但两人的表情,都干净坦然。
敖烈把唐三藏交还给猪八戒,目光一扫,说:“你们一路都是步行,连匹马都没有吗?”
刚刚上药时,他有注意到,长途跋涉,唐三藏的脚都被磨出了血泡。
猪八戒说:“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