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上一次乘机耳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她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
江好努力克制着,因为发抖而导致说得模糊不清,她哽咽着,对司机道。
“机场。”
“我去机场。”
赶在起飞前登机,她的发丝还在滴水,空姐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送来毛毯,关切地问她还需要什么帮助。
手机信号断开之前,林婆婆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只是重复催促着,“赶快回来。”
江好围着毛毯,因为极力忍住眼泪,不自觉地发抖。
她只不断地摇头,“没事。”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乘飞机的耳痛,在起飞后再次出现。
不知是不是因为淋过雨,疼痛感比起上一次,有增无减。
她曾以为,无论过了多久,多少年。只要与飞机有关,她便会想起那天,靳斯言捂着她耳朵的画面。
可在此刻。
她的脑海里,一幕幕,都是外婆。
外婆带着她初到靳家,那时外婆还不是满头银丝。
那是外婆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夸她,“咱们好好,打小就乖巧听话。”
“我和她啊,相依为命。”
高考结束,她不愿离家去a城,背着外婆偷偷报了本地的大学。不识字的外婆看着屏幕,一遍遍地问她,确定填的是a城大学会计系吗?
她背后沁出一层汗,强装镇定说没错。
但是最后还是被外婆发现,外婆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改掉了她的志愿。
最后的画面。
是那天外婆站在门外看她离开时的样子。
发丝银白,脊背早已不再挺拔。佝偻着,从门内蹒跚着走出来。
只为多看她一眼。
耳痛难忍,江好早已泣不成声。
飞机在几小时后落地。
榕城是一个晴天,以至于她走进院子里时,听见其中一个并不熟悉的亲戚在说,“这几天天气都好,挑在这个时间走也好。”
江好三两步冲上前,攥着这老头的领口,“你在说什么?”
其他的亲戚,慌忙地把江好拦下。
其中一个在县医院做护士长的姨姨,劝她道,“你外婆之前醒来了一会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医院。她一直喊你的名字,之后就一直是昏迷的状态。”
“可能不成事了……”
江好不停地摇头,“我现在叫救护车,我们去医院,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如果现在送去医院,治疗费你根本负担不起,而且大概率也是延长她现在这样痛苦的状态,回天乏术。”
“你去看看她吧。”
江好跑进屋子里时,床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知道是谁通知靳斯言来,他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此时她已经无心去想。
她浑身抖得厉害,几乎是跪到了床边。
外婆的脸色青灰,脸颊凹陷下去,口唇发紫。无论江好怎么唤她,她的双眼紧闭,已然无意识,通过口呼吸着。
江好的大脑早已混沌,只是一遍遍重复问着,“怎么会这样?”
“上个月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她转身紧紧抓着靳斯言的手,忽地,直直地跪在他的身前。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外婆……”
她绝望着,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的浮木。
他半垂着眼眸看她,异常冷淡。
“没有用了。”
她拼命摇头,急切地反驳着,“有用!一定有用的,你救救她吧,不管花多少钱,我以后都会还给你……”
“靳总,靳老师,靳斯言。”
“哥哥。”
“我求求你……”
江好已然是哀声乞求。
她那么依赖他,无论什么事,只要她求他,他一定会帮她。
“没有意义,江好。”
她哽咽着,“你不愿意帮我是吗?”
靳斯言的语气冷硬,“是。”
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那么望着她。
江好不知道该说那是平静,还是冷血。
她忽然觉得……
可怖。
第二十二章 我们离婚吧
“是我于你而言, 没有意义。”
江好攥着他的那只手,无力地滑落下来,垂在身侧。
“是十多年的留洋经历改变你了吗?还是你本就是这样冷血的人?或许你早就忘了躺在这里的老人, 关心爱护你远超过对我。”
她低着头, 保持直直跪着的姿态,眼泪接连砸在地面上。
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如同一潭死水。脸侧过去,衣袖蹭掉泪水, “你出去吧。”
江好没再回头看他,片刻后,门打开又合上,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不清。
半年前还身强体健的人, 现在却消瘦得形如枯槁。衣袖下露出的手臂, 皮肤灰黄发皱挂在骨架上。
她用榕城的方言喊她“阿嫲”。
不记得有多久了, 她们之间连彼此的称谓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