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很小的时候,每当金菲雪不好好拿筷子,故意拿远的时候,他都要绷着个脸,伸手拍掉她的筷子,让她好好拿。
  小孩子不明白嫁远嫁近这种话的意思,只是模糊觉得这代表着分开,程南柯不想和金菲雪分开。
  这种行为停止于十岁,因为大人的一句玩笑话:“小柯是不是舍不得雪儿远嫁呀,干脆长大后把雪儿娶回家,挨得近近的好不好?”
  程南柯就再也没管过她用筷子的事情,十岁的程南柯才不要娶一个连筷子都不好好用的麻烦鬼。
  金菲雪活到现在,还是习惯将筷子拿得远。
  好像比以前还要夸张,程南柯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握着筷子一端,蓄力不知道想干些什么,他懒散用手臂支起下颌,打趣她:“太久不回国,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话音刚落,金菲雪将筷子戳进面前的烤乳鸽,将肉插起,没理他,低头咬了起来。
  程南柯失笑。
  金菲雪用小碗盛汤,低头喝汤的时候,左边总有捋碎发垂落在脸颊,她不厌其烦地用手去撩,光影洒落在她温顺的眉骨,长睫浓密,显得整个人乖巧恬静。
  这些都被程南柯看在眼里,他就这么看她吃饭,知道她没什么忌口的,知道她喜新厌旧的脾性,挑些并不常见稀奇的菜送到她嘴边。
  整个过程金菲雪也注意到了他没怎么动筷,还是他要求来吃的粤菜。
  她将那份蒸鱼转到程南柯面前,她记得程南柯爱吃鱼。从小玩到大的友情就是这样,对彼此熟悉,时间过去多久都能记住对方喜好。
  看他动筷子了,金菲雪就不管他了。
  这顿饭吃的安静,程南柯这个人话本就不多,金菲雪被先前车里的那些话堵得心中也莫名憋气,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她偶尔抬眸看他,总觉得两人坐得太过远。
  小时候吃爸爸妈妈做的饭,程南柯总坐在她身边。
  于是她起身,借口去趟洗手间。
  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挨着他坐了。
  程南柯在揣测人心这方面很聪明,做事也直截了当,金菲雪常常害怕被他看透心思。
  可是又被他这种本事伺候得舒服,省了很多不方便开口的话,也少了许多别扭情绪。
  “婚礼你会去吗?”见她吃饱了,程南柯又提起那茬,他将金菲雪面前空了的茶杯重新倒半满。
  金菲雪擦擦嘴,看了他一眼,“我向来不参加前任的婚礼。”话里藏话。
  程南柯面不改色,假装没听懂,继续倒着茶水,直到将茶杯倒满将要溢出才停手,“我不记得你们在一起过。”
  “就这么肯定?”她最后一口菜吃的有些咸,本以为程南柯好心给她斟茶,却故意让她端不起杯,金菲雪干脆也不喝了。
  程南柯不说话。
  高中下课的时间,金菲雪就跟个猫似的,躲在某些角落跟踪祁妄。
  有时候看他打篮球,有时候看他和好朋友们在小卖部前打闹,还有几次差点跟人进男厕所里,目光就锁定祁妄,一脸少女花痴样就屁颠屁颠尾随过去。
  而她背后总有个黑着脸的程南柯。
  每天确认她和祁妄说了几句话,肢体接触了没有,对他笑了几次。
  结果半学期过去,金菲雪连祁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过,程南柯那学期过得还算安心。
  只是那个夏天的傍晚过后,他就没有办法肯定了。
  青涩的两个人在阳台接过吻后,暮色黯然隐藏他们贴近的身影,淡淡烟草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程南柯只觉得嘴唇微麻。
  安静下来后,得需要有人说些什么了。
  耳尖红得发烫,好在她注意不到。
  少年声音低沉细小,难得不自信:“我,是第一次。”他手指轻轻碰过金菲雪吊带裙的边角。
  心里乱作一团。
  金菲雪缓缓喘着气,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有种满足后的懒散,她痞气地冲着程南柯傻笑。
  “那怎么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她说。
  她小时候第一次的吻,是亲了她在小区门口捡回家收养的那只小橘猫,洗过澡后的小猫香香软软的,她吧唧吧唧就是好几口,也算是初吻吧。
  让程南柯亲亲看,还被他拒绝了,理由是小猫很脏。
  脏什么,她早就洗干净了。
  程南柯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只是蔫蔫地靠在墙角,肩膀和她贴在一起,顺手从她烟盒里抽出一根细烟,又顺走她的打火机,熟练点燃后,咬在唇间。
  金菲雪愣了片刻,“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三好学生程南柯怎么还会抽烟啊。
  烟雾从他鼻腔呼出,萦绕在昏暗里,他琥珀眸眼夹杂笑意,眼尾上扬竟有些痞气,那是金菲雪从未在程南柯身上见过的神情。
  那会他说:“你管我呢。”声音依旧清冷低沉。
  还是金菲雪常对他说的口头禅。
  亲了就得在一起。
  按照这个逻辑,没准他们真在一起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程南柯不再纠结,“他的婚礼,我和你一起出席。”
  金菲雪看他挺倔,“去就去。”顺嘴先敷衍过去。
  两人各怀心事地从餐厅出来。
  此时雪已经停了,积雪压过树梢,四周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车早已在门前停好,眼前路上的积雪也被人清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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