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特别是眼睛。
  金菲雪看着她的侧脸, 手揣进大衣里, 装戒指的盒子棱角硌着掌心,金菲雪思索很久, 还是问他们为什么离婚。
  “是我主动提的,是我坚定要和你爸爸离婚的。”陈莉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比金菲雪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那双酷似金菲雪自身的眼眸打量在她身上,目光里有歉意,有温柔, 但没有悔意。
  “我很年轻的时候就跟了他,你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他掌控了家中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陈莉君抬眸笑着看金菲雪,“淮秦附中算不上很好的学校,当年政策变动,高校特长招生是有名额的,你从小是学体育练散打,你父亲认为你天赋平庸,把你困在了保护伞下。”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道理,金菲雪能理解。
  当年政策也只是持续了几年后就发生变革,否则她也不会从小学开始就认识程南柯,走捷径想好事几乎是所有家长的心态,金家和程家走动得近,关于政策上的风向,程家永远走在前面。
  她高中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和程南柯是与学校里别的普通同学是不一样的。
  淮秦附中对于他俩来说,是捷径的踏板。
  “他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几乎成了偏执。你应该按照他规划的轨迹走,而我常常觉得你在痛苦。”陈莉君心疼地攥着金菲雪的手,“十几年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枯燥无味,我好像越来越不认识你父亲了,于是我开始思考我的婚姻。”
  “爱是复杂的,它让人依赖彼此,离不开彼此,抛弃这种婚姻的关系,我反而觉得和你爸爸更好能相处。”她停了下来,缓片刻,“你爸总说我天真,当你出国的时候,我想我也有勇气收回年轻那份对婚姻的渴望,就当给自己的天真交了份答卷。”
  “还是被你发现了,其实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爸爸妈妈依旧爱你们每一个人,只是爸爸妈妈不想再用爱情的感情去对待彼此。”
  金菲雪明白,陈莉君在她五十岁这年选择尊重爱情,将婚姻换给了自己。
  金菲雪也明白,母亲现在的想法,金秋平可能想破一生都不会明白。
  渴望着爱能透过灵魂,结婚才发现他们的灵魂隔堵墙。
  是看似天真的想法,也是遵从内心的选择。
  金菲雪感慨万分。
  爱从来都不是复杂的,但是爱却从来让人变得复杂。
  母亲说,不是因为她。
  她爱金菲雪,但是金菲雪还不足以让她去改变人生。
  这样遵从自己内心去活着的做法,可能在基因遗传的时候,也传给了金菲雪,她看着这个抚养她长大的女人,却好像是第一次懂她。
  可怜的男人,心中培养的执念长了翅膀远走高飞,中年离婚,不断反思懊恼自己的人生,皱纹也爬满了他的面容。
  金菲雪对他谈不上心疼。
  她佯装难过地叹了口气,听着男人打鼾的声响,将口袋里的“折翼挚爱”拿出,轻轻俯身,将它戴在金秋平的食指,金菲雪皱眉,感慨男人花期短得可怜,身体这么快就发福成这个样子,差点都戴不上。
  戒环紧贴着男人手指的肉,就算金秋平醒来想把它丢出去,估计都很难摘下去。
  金菲雪又掏出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马克笔,她想起父亲在她高中时候撕毁的那些画,勾唇玩味地笑了下,她蹲下身,开始在金秋平脸上作画。
  画了个老虎变病猫的小漫画,还画了个拳头,在他左脸留下一行字。
  “i'm back.”
  从前金秋平就喜欢喊金菲雪小病猫,他希望他亲爱的女儿猛如虎,一举拿下世界冠军名扬天下。
  金菲雪只会一拳头打过去告诉他,病猫她当定了,还是个天天跟画笔打交道的病猫。
  做完这些,金菲雪觉得浑身清爽。
  她拍拍手,还故意咳嗽了两下,金秋平还得没有醒,睡得似乎很死。
  金菲雪随意将马克笔丢到他的枕头边,转过身,潇洒离去。
  凌晨两点,黑色迈巴赫踩着即将超速的边线在空旷的街区里穿梭,金菲雪单手打着方向盘,耳机里ai有声播报最近的邮箱。
  她是有段时间没有处理过邮箱了。
  突然听到一条。
  ——你丢掉的耳坠在我这,要来拿吗?(楚林夕)
  耳坠。
  金菲雪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还是上次在法国的晚会程南柯给她戴的那对,虽然平常戴是略显浮夸了,但是金菲雪一连几天都很习惯戴它。
  她有耳坠,至于丢的那个,她属实没什么印象。
  ——不用了,我不记得丢过什么东西。
  她在路口停下车,回复了这条消息。
  楚林夕从此没有再给她发任何消息。
  时隔几日,金菲雪照常去瑞丰大厦。
  “我怎么觉得程总对我们就是散养啊?”徐婧整体看她的老大,不是摸鱼就是低头画稿,稿子还不是建筑,倒像是什么首饰。
  “散养不好吗?”金菲雪咬着白茶味的小饼干,低头继续画着。
  徐婧探个脑袋,似懂非懂地看了起来,深蓝色钻石切割成雪花晶莹的痕迹,四周包围着银色纹路,如同汲取养料般紧紧禁锢着深蓝钻石,同样也泛着透亮的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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