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比尔一个晚上都不见人影,准是又窜到哪个姑娘家里去了,可父亲坚持认为是你把他给吃了。”他勉强干笑了两声,“我跟他说:‘现在三一学会的罗德勒先生守着她呢。’他才没敢在半夜举着刀来找你,而是回到自己屋里哭着祈祷了半个晚上。我希望那个蠢货在父亲醒来之前到家。”
  维洛心不在焉地应着,耳朵偷听着另一头的谈话。
  其中一个护卫队员手里翻来覆去地转着魔法师的匕首,查验上面三一学会的标记:“这只是一道程序,罗德勒先生,毕竟你的名字和通行证我们已经核查过了,没有问题……真是了不起,才加入不到一个月的新人,却有这样的勇气站出来……”
  “制止一桩动用私刑的案子是好事。眼下我们走不开,否则本应当送你们一程……你确定不需要联系法监部的人来护送吗?”
  “不必了。理学会的同僚在特莱卡等我,我们得抢在法监部之前跟上面邀功。”卢卡说,脸色依旧苍白疲惫,表情却和刚才完全不同,甚至跟着其他人一同笑了起来。
  “啊,我瞧见你的小姑娘来了。”护卫队员笑嘻嘻地弯下腰打量她,“听说你力气很大,是真的吗?”
  “我希望不是。”维洛嘟哝道。
  “哦,别担心,你是北方人,所以这很正常。北方妞儿都……特别带劲儿。”他做了个特别粗鲁的手势,跟同伴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维洛皱起眉。
  安东尼也笑了一声,“你们不会想见识这姑娘的劲儿的。”
  “别再说了。”魔法师在他们身后极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咳嗽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请别得罪她。我还得仰仗她驾雪橇呢。好了,别介意这些。”他朝维洛眨了眨眼,表明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大概他真的挺担心维洛会把他扔在野地里。
  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人肯定知道点什么。既然他们要一起上路,她总有机会问出来的。维洛捏了捏拳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她磨磨蹭蹭地站到雪橇上去,系上皮帽子下的绑带,拉起围巾。她的旅伴则裹了好几层厚毯子往上一躺,毯子差不多盖过了他的整张脸。
  “行了,出发吧。”安东尼·威金斯这回没再说什么,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然后松开了绑在两根深嵌入地面的钢钉上的绳子。
  一长排雪橇犬迎着阴沉天空下的风雪狂奔出去,穿过道路,越过田野。风刮到她脸上,使她觉得畅快极了。她只需要盯着前方的路,不必再想过去一天里那些沮丧的事情。
  出了小山环绕的城镇后,风更大了。暴虐的烈风几乎随时都能把他们埋葬。
  雪橇犬很卖力,领头的灰毛大狗跑在中间靠后,比她更严苛地监督着狗群,会拿肩膀撞向偷懒的狗,或是啪地朝它的足踝空咬一下。有这些可靠的伙伴与她合作,一路上都很顺利。
  几小时后维洛拐进背风的山坡,停下雪橇让犬队休息。他们先拿冻肉块喂了狗,接着才打开油纸,从干硬的长面包上锯下两片来当做午餐。
  维洛心事重重的,直到她的同伴已经把围巾上的面包屑拍掉,她才发现自己只咬了两口面包。
  “怎么,你吃不惯?”
  “不怎么饿。”她捧着面包撇了撇嘴。太滑稽了,一个猎人竟然被一个城里人嘲笑吃不惯干粮!
  “感觉更想要带血的新鲜生肉吗?”他严肃地问,眨眼间笔记本已经摊开了摆在膝盖上,一支笔悬在上空。
  “不!”她怒气冲冲地答道,“只是因为你不肯告诉我所有那些事情!”
  卢卡低下头躲避她的目光,把笔记本塞回口袋里。“你最好赶紧吃饱,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站起来,去跟那几头雪橇犬呆在一起。狗们都凑到他身边,哈哈地伸出舌头呼着热气,亲热地冲他摇尾巴。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维洛再一次确认道。她凶狠地大口撕咬面包,几乎噎着。
  傍晚时,他们到了半山腰的猎人小屋。维洛从雪橇上跳下来,在手套上擦了擦脸,拂掉脸上,尤其是眉毛和睫毛上的干燥冰晶,呼口热气。她照料狗群,吩咐从厚毯子底下爬出来的卢卡去捡些树枝来生火。
  他应了一声,但看起来不是很情愿。
  “如果你用魔法的话,”维洛说,“也许我们都能节省点时间?”
  魔法师对此报以肩膀一耸。“我不能施什么法术,除非用自己的血。”
  回想起来,维洛的确只在马厩里见他用过一次法术,那时候他手上满是鲜血。可是一个不能施魔法的魔法师?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但卢卡没再多做解释,趁维洛分神的时候已经径直钻入树林里去了。等维洛把狗们拴好喂饱,将雪橇推到背风的屋后,他也没有回来。
  真让人难以置信。天还没有黑,难道这个人在附近迷路了吗?
  她正准备出发找人,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同时听见雪地在靴子底下塌陷而发出的响动。雪橇犬们吠叫起来,她朝上风向望去。
  坡地上的一个黑点正蹒跚地接近木屋,在雪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压痕。卢卡回来了,身后拖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像一只大口袋。“来帮忙!”他喊道,“在断崖下找到的,看起来冻晕过去了。”
  维洛跑过去。那果然是个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人。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的长摆灰色棉布厚外套里边鼓囊囊的,塞满了干柴。她瞪着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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