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们回到二楼。这里被划分出一间看起来很舒适的客厅,还有两间独立的卧室。但卧室里太冷了。她指了指壁炉前铺着的毛皮地毯,还有一张深绿色的布沙发,慷慨地让自己的同伴先选。
  “我得离火源近一点儿。”卢卡毫不犹豫地直接往地上盘腿坐了下去,把堆在一旁的木柴往壁炉里堆。
  维洛习惯性准备掏出燧石来生火,但是卢卡拦住了她,伸手取过壁炉上边一只黄铜的小盒子。
  “是什么法术把戏吗?”她睁大眼睛凑近过去瞧。
  “别急,看着。”
  卢卡打开那只金属盒,拣出一根紫色的火柴擦着了。但他没有用手捂着火种小心地伸进木柴下边把它点着,而是随手把那微小的光点朝里一甩。维洛腾地站起身,却只能徒劳地看着那支可怜的小木棍掉进柴堆中不见了。
  “难道你连一点常识也没有吗?!”她不敢置信地指着壁炉质问。
  紫色的火焰忽地蹿了起来。幸好她反应及时收回了手,否则火苗就要舔到她的手指头了。她还在惊魂未定,那丛颜色怪异的火却已经恢复正常的颜色,重归温顺低伏的样子。
  “一个魔火的小把戏。”魔法师看起来很满意她的反应,把黄铜盒子放回自己口袋里去了。
  维洛瞪着他,又瞥了一眼他的口袋。卢卡感受到了那束目光,受了莫大冤屈似地摊开手。
  “别这么看着我,好吗?我带来的那一盒被小威金斯偷走了,而且观测所里的物资是公用的——否则你可吃不到这些东西。”
  他指了指桌上摆放着的,她从一楼的储物间里取出来的一小部分食物:烤熟了用纸袋包裹的野鸡,新鲜得流油;一瓶火|药酒,以及一块奶酪和一小罐蜂蜜。
  “噢,”维洛挠了挠头,“可我不是三一学会的人。”
  “我会记在你欠我的饭钱上。”卢卡抽出他的匕首来,咔嚓一声划开纸袋,把野鸡分成两半,又切了一条鸡腿递给她。
  维洛轻轻皱了皱眉。魔法师的匕首是这样用的么?她总觉得曾经听说过某个粗心大意的魔法师因为摆错了匕首的方向,结果把自己的半边身体变成了树的故事,其他人找不出还原的办法,不得不把他木头的那一半雕刻出半个人的形状来。到了春天他还得修剪自己的枝条。
  但至少眼下他们两人中间谁也没有头顶冒出树枝的迹象。她道了谢,接过那只肥嫩的鸡腿慢慢啃起来。在陌生地方做客的时候大概得表现得礼貌一点儿。
  她把持得还算不错,虽然属于她的那一半眨眼间就只剩下了骨架。
  “我刚才就想问来着,”她举着最后一块骨头,“这些吃的是什么时候运进来的?这里不像最近有人来过。”
  “最近的确没人来过。”卢卡慢条斯理地切下一片鸡胸脯肉放进嘴里嚼着,眼睛仍然望着壁炉,“至少是半年前最后一批人留下的。”
  维洛停止了咀嚼,差点噎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别担心,就跟十分钟前刚放进去一样新鲜。那两只桶里的时间只有在被盖子打开的时候才会流动。不过要小心,别把你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落在里边了,尤其是脑袋。”他用严肃得可怕的口气警告道。
  她咧了咧嘴——就好像她的脑袋会擅自决定跳进去似的。然而仔细想了想,她还是不禁有点儿毛骨悚然,于是悄悄放下了吃剩的野鸡骨头,缩回沙发上去了。
  吃完晚饭之后他们面对着壁炉陷入了沉默。这栋建筑里没有窗户,她只能猜测现在已经过了日落的时间。卢卡从怀里掏出那几页稿纸摊开在腿上,一直埋头其中。
  维洛盯着那道消瘦的背影,忽然间产生了无法克制的好奇。
  她脱了鞋,光脚踩在冰冷的石砖地板上,然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森林里的时候她已经很习惯伏击猎物了。她停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越过他的肩膀往下看。
  但她发现那上面写的东西自己一丁点也看不懂。潦草的字迹中勉强可以辨认出字母,但组成的那些词在她看来毫无意义,其中还夹杂着好些奇怪的符号。
  卢卡毫无知觉地又翻过一页。
  “那只眼睛里的圆和三角形是什么?”最后她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他猛地挺直了腰,后脑勺撞到了她的鼻梁。
  一阵混乱。
  “你在干什么?”卢卡按着脑袋嘶声抽气。那一圈绷带已经给拆掉了,然而看样子他还是疼得厉害。
  她捂着鼻子,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半天才缓过气来。
  他还是有些恼火,但肩膀已经耷拉了下去,“说实在的,用古语写记录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对不起……我就是以为……这上面写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她说,“你一直拿着它没撒手。”
  也许她问错了问题,又或许问对了,因为卢卡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回答了。
  “这是……我的老师失去联系前留下的。”
  “你的老师?”她坐回沙发上。
  “他非常厉害。但是他离开了,所以我在找他。”
  “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他不喜欢皇都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有一天就走了。”他叹息一声,“好了,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等一会儿,我有一个提议,”她从包里把她的旧书翻出来,小心地抚平书页,“让我来给你读个故事,这能帮你换换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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