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他咬着牙挤出几个字,眉毛快被自己拧碎了,“放回去……给我放回去!不许动它!!”
  这一声怒吼的回音绵延了很久才安静下来。维洛被他吓了一跳。
  “跑,”他好像恢复了一些意识,伸手想把她往外推,“出去,别回来……”
  又是这种叫她逃跑的鬼话。维洛试着去扶他的肩,被烫得嘶一声缩回手,“你烧起来了!”她觉得难以置信。
  现在他像是被一层海水隔绝了,黑头发鬼魂似地飘荡起来,被光染上幽蓝色。卢卡抬起头看她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涌动着可怕的怒火,却又尽是绝望。
  “滚!!”他用完全不是自己的声音嘶喊道。
  一声巨响,爆炸形成的冲击像一堵飞来的石墙把她撞得向后飞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维洛才恢复了意识。她从尘土里翻身爬起来,活动一下四肢,确定自己没有受伤,只是脑子里好像还有谁在不停地尖叫。
  稍远的地方,卢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浑身的光已经散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维洛扳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翻过来,然后脱下手套,把手放到他鼻子底下。卢卡紧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令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扬起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还没等她反手打第二下,卢卡就立刻疼得叫起来。
  “真是见了鬼!”他的嗓子还有些沙哑,“麻烦你下一次进行急救之前……先确认一下有没有必要!我根本就没有晕过去!”
  “那也麻烦你下次早点出个声,免得我还要白费力气!”
  他躺在地上深呼吸,看起来神志还算清醒,但使不出力气爬起来。
  “我告诉过你不要回来的。”
  “哦,你太客气了,”维洛气呼呼地答道,“不过是小事一桩,你完全不用那么感谢我的。”
  “太危险了,明白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长叹一口气,“刚才只是……只是最轻微的爆发。我吓唬了他们一下,现在他们大概没胆子把它拆开了。”
  “谁?拆什么东西?”
  “我的……公爵的那块怀表。也许是小威金斯,也许是个钟表师,或者当铺老板,或者别的什么把那块怀表买下来的人。”他说,“总之有人把表拆开了,我有些不稳定……”
  “等等,麻烦你说清楚一点儿,我没明白。什么叫'你'有些不稳定?”
  黑暗中她能听见坑道顶部的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卢卡眼睛望着甬道的顶部。
  “我不能像普通的魔法师一样使用自己天生的魔法力——这你已经知道了,”他慢慢地开始说,朝她摆了摆自己的左手,“是因为封印切断了我的法力来源。封印就刻在……我的手上,还有那块表的表盘底下。封印被破坏的时候,魔法力就会像这样涌出来。至于会变成什么结果,取决于试图破坏它的人有多蠢。”他说这话时只显得有些烦恼,如同在评论一件袖口蹭上了灰尘的衬衫。
  “真有意思,”维洛朝自己的同伴伸出手,扶他重新站稳,“听起来就好像是……好像是个牵线木偶或者什么的。”她还以为魔法师们永远会是操纵木偶的人呢。
  “不错,就是那样。”他喘着气往四周望着,可普通人的眼睛实在无法穿透黑暗。最后他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瞳角石的碎片来拿在左手里,然后竖起食指。在他的指尖,一个很小的光圈凭空亮起来了,平稳地转动着照亮了四周。
  “好了,既然已经下来了,我们至少得找回马和行李。”他将光圈指向甬道的深处,然而黑暗将光全数吞没了,只往外吐出隐隐的寒冷,以及那股令她浑身发冷的气息。
  维洛想要反对,但她知道眼下四处都是绝路。如果不把马找回来,他们很难走出这片几乎没有活物的山谷。所以她只能点点头,紧跟在卢卡身后朝更深处走。
  奇怪的是,他们越往下走,矿道非但没有变得低矮狭窄,反而愈发宽阔起来。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却让维洛觉得更加反常,因此更加警惕紧张。
  也许可以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于是她紧紧盯着卢卡的背影,思考他刚才说的话,直到某个前两天她因为过于震惊激动而未曾注意到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卢卡。”
  “嗯?”
  “我记起来了,你说你会封印自己是因为……因为在他们暗杀维克多公爵的那个晚上,你也在场。你看到,嗯,维克多公爵的侄子下了手。你没怎么提到过他,可你认识他,对吗?他是继承人,对吗?”毕竟维克多公爵的两个儿子在那之后的混乱里也被人一并杀害了。
  卢卡走在她前面一些,因此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不想谈这个人。”
  “我只是想知道,他下手杀了……是为了继承权吗?”
  他冷笑一声,维洛差点以为自己身边的是另一个人。那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连串的回音听起来像是黑暗本身吐出的狂笑。
  “你觉得呢?”
  “嘿,是我在问你问题!”
  “那时他被要求证明自己对帝国的忠诚。所以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保,不是吗?”
  “但是……但是如果维克多公爵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恶人,那就意味着他做了件——”
  她的同伴忽然停下来。
  “弑亲之人犯下的罪不配被原谅。听着,我再说一遍,不要再对他们抱有幻想了,否则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到那时候别怪我没告诉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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