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来吧,我们走,”他强迫自己站起来,“再坚持一会儿,我想我们就快走出去了。”
  维洛仍望着下方,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迈开步子跟上来,卢卡又一次只能看见她的帽子顶端。只不过维洛不再需要他牵引,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拽着他的手臂支撑他往上走。她找回自己的力量了。
  谢天谢地,不多时他们钻过一道拱形的矮门,又钻过干燥而狭窄的向上的通道,终于站到了平地上。他倚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
  “我们到哪儿了?”维洛问,悄悄放开他的手,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环顾四周,只是眼眶还有点儿发红。
  “主祭台附近的某个地方,我猜。”卢卡脱下手套,甩着自己几乎被捏变形了的右手。
  回音往两个方向去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发现这是一道笔直的长廊,其中一侧被白色巨石造的大门封死了。
  “在那边。”维洛嗅了嗅空气,往另一个方向点了点大拇指,“但我觉得情况不太妙……”
  于是他朝那儿走去。维洛跟在他身边,安静得出奇。
  “谢谢你刚才……刚才没有笑话我。”她忽然说,窘迫地揉了揉鼻子,“我本来以为……嗯,你知道,我本来都准备好吵架了。”
  卢卡闭上眼睛。他仍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在她的皮帽子拍了拍。
  然而那顶帽子对她的脑袋来说的确略大了些,帽檐唰地滑下去盖住了她的眼睛。维洛咧咧嘴,扶正自己的帽子,报复性地跳起来揉乱他的头发。
  “嘿,注意场合!”卢卡侧身躲过了那一次袭击,就这样冲进了长廊尽头那间开阔的石室。
  这里的天顶不高,一圈圆石柱依墙而立。石室中仍旧没有其他光源,只被正中的圆形冰池中黯淡的血红色光芒照亮了。
  他有些恍惚,当听见一声急切的呼喊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跨过了冰池边缘。
  只不过虽然看起来他的靴子踩在了空气上,身体却并未掉下去。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女孩的手还伸在半空,看起来正打算把他拉回去。这时她轻抽了口气,揉揉眼睛。
  “哦,”他说,“看起来我们到了。”
  低矮的圆形祭台悬浮在冰池中央,上边倒着的确实是那匹跑丢的灰马,他们的背包也翻倒在一旁。它半阖着眼睛,已经断气了。
  卢卡又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发出结实的笃笃声。他于是转身朝他的同伴招手。但维洛迟疑着,直到卢卡退了两步,默默把手伸过去,她才抓住他的手,小心地把脚尖探下来。
  “来吧,小女士,这只是普通的欺骗视觉的法术。”他踩了踩脚跟,表示地面非常结实。
  “别乱动!”她的嘴唇都白了,看起来还是非常顾忌底下的尸体。每迈一步她都小心地维持着平衡,同时拼命克制自己不朝下看。只剩最后两步路时她几乎是跳上了祭台。卢卡差点被她撞倒。
  “它总不能自己躺到上面去自杀吧。”等看清了马的尸体之后她轻声说。
  “总之,现在我们没有坐骑了。但我提议把这个仪式完成……”
  “我们不是来观光的!”
  “走到这里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假如往回走,只会耽误得更多,而且要再一次经过地底。”他指了指他们背后的圆池,“但如果我们把仪式完成,就能搭个便车。”
  “嗯,”维洛抓了抓脑袋,“我没明白。”
  卢卡又指向天顶。祭台正上方的天顶上浮雕着一只展开翅膀的八翼渡鸦,背上驮起一轮太阳,翅膀下的云层中藏着三十七个伏地跪拜的人形。
  “召唤接引死者的渡鸦。只要我们有一颗心脏,就可以通过那道门。那上面才是真正的祭坛——用来将心脏献给从太阳中降临的神使。”
  “世界上真的有巨型渡鸦那种东西?”维洛仍旧一脸怀疑。
  “你自己就是某个传说的实证,亲爱的小猎犬。”
  “可那儿根本就没有门。”
  “不带上心脏是不会有门的。”卢卡已经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铁匕首,在死马的侧胸部位比划着,“应该从这儿开始吗?”
  维洛叹了口气。
  “你只会给肋骨卡住的。闪开些,让专业的来吧。”女孩接过匕首,摘下手套,卷起袖子,摸了摸马脖子下方的前胸。
  下刀前她闭上眼睛作了祈祷。卢卡则一直沉默地抚摸着这匹可怜畜生的脑袋。
  对维洛来说割开肌肉似乎是件很轻松的事。末了,她把匕首伸进去切断血管,捧出那颗强健的心脏,勉强用马的皮毛擦了擦血淋淋的小臂。血管的切口平滑,里面漾满依然新鲜的血液,死去的肌肉还未僵硬,甚至仍然冒着隐隐的热气。
  就在卢卡和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颗心脏上边的时候,某样东西发出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得吓人。
  第21章
  刚刚还在他们眼前的死马不见了,而冰池中多了一团漆黑的东西。冰层表面开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一点点碎裂开来,马的尸体也随之逐渐陷入冰里。
  维洛感到心脏像在冰冷的水里狂跳,于是本能地贴到卢卡身后。
  “嘿,”魔法师愣了一秒,迟疑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你还好吗?”
  她惊恐地回头把掉进池子里的马指给他看。 “那儿不是有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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