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卢卡张了张嘴,表情很奇怪。他盯着花瓣上的字母,一会儿之后才说:“我不知道。”
  “你是谁?”女孩眯眼瞧着他,“你把真的卢卡·罗德勒藏到哪儿去了?”
  “别那么看我,我是个魔法师,又不是工程师。”他摆摆手,“接着说下去,比尔。”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我是说,我不知道老斧头是从哪条道上弄来的消息……秋天他在赌场把这几年攒的钱全输光了,差点没去上吊。等闹完了,他忽然说要去格洛斯特追回一笔欠款。我又在镇上见着他就是在前几天,那时我正打算弄些钱为新年做准备,不用再看我父亲和我兄弟的脸色。卡特总会忍不住去酒馆,不为了喝酒也为了吹牛,所以我很容易找到时间翻进他的窗子。但他家里没藏着钱,我只找到一封还没寄出去的信,里面提到他不满意价钱,所以要把东西压下来,直到数目让他满意为止……”
  “收信人是谁?”
  “伯爵……”比尔嗫嚅道,“赫克城一位叫法比安·劳尔特的伯爵。”
  “你敢肯定吗?”卢卡皱起眉。维洛注意到他用右手看似随意地包在左手外边,挡住了捏紧的拳头,左手大拇指不断地戳在食指指节上。
  他对这件事似乎有些过分热心了。但即使卢卡注意到了她疑惑的目光,也没有打算掩饰。
  比尔点点头。
  “天黑之后我跑回酒馆,听见他在大骂一个变戏法的家伙,夸口说等他到赫克城,'那帮玩弄邪法的就要不好过了',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我不停地买酒给他,陪着他一起骂。没到半夜,他就醉得只能让我给扛回家去。跟我想的一样,他身上好好地藏着这个东西。”
  “别告诉我他把东西塞哪儿了,谢谢。”维洛做了个鬼脸。
  “我说完了。”比尔喃喃道,“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高兴起来吧,三一学会在不久之后也许就会需要你为此作证,这意味着减刑……还有免费享受高级别的安全保护。”卢卡低着头摆弄那条管子。他提起自己的皮箱放到桌上,解开皮扣,从一个垫着绒布的小方盒里拿出那块瞳角石。对比起两天前,里面的银线已经很模糊了。
  “嘿,”维洛忽然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这块石头为什么一直放在你箱子里?”
  “我总不能带一颗空样本给三一学会,”他忧虑地瞧着手中的矿石,“储存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那也就是说,”她毫不留情地指出,“决斗的时候你根本没打算用魔法!”
  卢卡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怎么了?这是公平决斗——我还没有那么卑鄙。”
  “我还以为……啊,天哪,你这个疯子!要是你被打中了呢?你说不定会死的!”
  “那么我会在死前把真相告诉你。”他没头没尾地说,把矿石按进那管子的尾部,“你在担心这个,不是吗?”
  “什么鬼话,我是在担心你!”维洛吼道,把比尔吓得肩膀一缩。
  卢卡的拇指按了下去,他手中那根管子里七片柔弱的花瓣喀啦颤动一下,骤然狂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噪音。一股强风从中喷涌而出,直冲向天花板。窗玻璃剧烈震动,火被吹灭了,整间屋里的人都在惊叫,匆忙伸手压下翻飞的衣服或是去抓自己的帽子。
  维洛下意识地抬手抱住脑袋。等到这阵风平息了,她才发现本来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摔倒在三步之外的屋子中央,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一只手艰难地仍旧举着那根管子。
  在满屋子疑惑的质询声里,卢卡收回手臂挺身坐起来,低下头将管子很快地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但当他张开嘴的时候,维洛就知道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对此我很感激。”他的语气平静而诚实,没有敷衍的意思。
  维洛噎住了。 “下次你再找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叫好,祝你早日如愿。”她气冲冲地扶好自己的帽子,走过去把他拽回长凳上。
  门开了,驿站长的弟弟走进来。这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比他哥哥还要强壮一些。他匆匆敷衍掉屋里其他人对那阵怪风的抱怨,径直来到他们桌边。
  “我听我兄弟说他是个贼,先生。把他留下吧,过会儿咱们扔给护卫队。”男人说,朝缩在墙边的比尔瞥了两眼,“否则那几条可怜的狗会累得很快。雪橇也对三个人来说小了点儿。”
  “两个半,”卢卡的手在女孩头顶上比划了一下,被她抓住进行报复之前飞快地又缩回斗篷下边,“别担心,先生。我就在这儿等,得给他们留几句话。驿站长呢?”
  “找附近巡逻的护卫队去了。”男人摸了摸后脖子,“您能跟我来吗?抓紧时间瞧瞧你俩还需要什么。”
  卢卡笑了笑:“多亏你们的帮助,我现在需要的只有抓紧时间再跟这位朋友好好谈谈。”
  “我来。”维洛说。在雪地上赶路的事儿她可比这位少爷了解得多。
  男人“噢”了一声,似乎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可是女孩出门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他还磨蹭着站在门口。
  “怎么啦?”她问,“现在该去哪?”
  男人张开嘴,但维洛没有听到回答,因为某种危险的预感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
  那道熟悉的带来死亡的黑影带来一阵刺骨的风,掠过她和驿站长的兄弟身边,拐了一道弯消失在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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