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马车停下了。罗伦兹先生拉开门,钻进车厢。 “怎么回事?”
  “他好像病了。”维洛指着被她强行按在座位上的比尔。
  这青年明显慌了神,但也只能非常勉强地捂着腹部号叫起来,“我……疼……头疼……肚子也疼……”
  “到底哪儿疼?”罗伦兹先生皱着眉。
  “哪儿都疼……”他嘟哝道。
  于是老人俯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却也没忘了顺势带上车门。
  维洛悄悄缩到外侧,想用脚尖顶住门。但罗伦兹先生的动作顿了顿,不顾(假装)嗷嗷叫的比尔,回身将车门关好。
  “你们是很重要的证人,不得不谨慎一些。”他说,“好了,让我看看……”
  等维洛再试着去推门时,那扇很薄的车门已经又一次纹丝不动了。她恼怒地皱了皱鼻子。
  比尔肯定也瞟见了她的表情,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因此很快脑袋和肚子都不再疼了。罗伦兹先生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并不十分相信这青年,但他保持了很好的礼貌,下车时什么也没说。
  眼看他又要关上车门,而维洛一急之下反而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这时比尔忽然一个挺身坐起来,在门完整地合上之前的最后一刻把他手里一根极细的铁丝插进了缝隙。
  这一回罗伦兹先生没有发现。马车又缓慢地往前跑了。
  “以前我听说过这种法术。要有一丁点儿不能严密地缝上,就像这样……”他抓着另一根铁丝,轻轻压进缝隙里,然后往下一划。车门松动了,幽幽地向外滑开,他赶紧扶稳它。
  “真有你的!”维洛忍不住说,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比尔眯着眼睛,用手背抹了抹鼻子,显得有些得意。
  “我跳下去之后,你得马上把门关好。”维洛叮嘱道,“这很要紧,知道吗?”
  “没问题。别忘了代我说谢谢,行吗?”
  她点点头。等到马车拐弯减速时她迅速将车门推开一道开口,跳了出去,无声地落在街道上。她没有停下,向侧面一转,躲到两位女士的大裙子后边,吓得她们差点叫起来。
  维洛小声朝她们道了歉,然后冲进人群里,朝运河的方向跑去,同时很小心地注意身后没有人跟上自己。
  在河边,她沿左岸走了一段路。找到那股熟悉的气味之后事情就简单多了。最后那股气味消失在在一间气派的大旅馆的门里。
  维洛停在街角,探头望着楼上的窗户。
  她想见卢卡。虽然还没有决定自己是更想要揍他,还是更急于问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对她隐瞒。但为什么现在她又犹豫不决,不敢走进去?
  此时那股味道忽然近了。维洛挺直了腰,正好瞧见有人从门内走出来。但她刚朝前迈了一步,就不得不停下。
  她差点没有认出那个人来。
  这些天来她已经太习惯雪原上的卢卡·罗德勒了。他在马棚里满身满脸泥浆和血地出现,在雪地里勉强才能跟得上自己的步伐,在微弱的烛光下整夜地写东西直到手指上沾满墨水,在某个深夜因为噩梦而低声啜泣。卢卡的头发总是被风吹得一团糟,零星的胡茬总是没时间刮掉。
  而如今那位公爵大人从门内的阴影中踏出来,走下台阶,站在雪停后明亮的街道上,昂着头,因此比维洛印象中还要高,黑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胡子也给刮干净了,脸上带着她最初见过的忧郁而淡漠的神情,只不过眼眶下的阴影也要深得多。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裘皮斗篷,白色衬衫的漂亮花边露在外面,脖子上系了一条泛着浅蓝柔光的绸子领巾,下边是双排扣的礼服和长摆大衣,怀表的细金链在衣扣边轻轻摆动。他手上戴着黑天鹅绒的手套,皮靴光洁镫亮。甚至连他身周那股旧大衣和墨水的味道也已经被某种冷冽的熏香味取而代之了。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好几拨人簇拥着他走向旅馆前停着的那辆四轮马车边,同时一位男仆恭敬地拉开车门。
  女孩惶惑地站了一会儿,往前迈了一步,又立刻停下来,因为年轻的雾海公爵抬手遮住午间的阳光,偏了偏脑袋,这时已经发现了她。只有他的眼睛依然是维洛熟悉的样子,睁得很大,蓝得像永冻的冰川间的深渊,中间映着她的影子。
  维洛觉得胃里扭紧了,涌上一阵无法形容的情绪。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皮袄子既不合身又旧得要命,手脚往哪儿摆都显得极其笨拙,继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独自站在城市的街道中央,虚弱无依,如同河中的沙砾隔着水面望向太阳。
  那一股支撑自己的力气消失了,她摇晃着后退两步,躲回拐角的阴影中去。
  公爵一定为她的胆怯感到失望。他垂下睫毛,匆匆向前跨了两步,钻进了车厢。
  顷刻间维洛回过神,才想起自己为了逃出来费了半天力气,不能就这样放过他。这太荒唐了,就好像她真的会怕这个胆小鬼似的。然而当她准备追上去的时候,肩膀却被一只从背后伸来的大手紧紧钳住了。
  她回头,正看见骑兵上尉居高临下地冲她冷笑,眉毛几乎扬到帽子里。
  “真不可思议,瞧瞧我抓住了什么?谁家的狗崽子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我居然写出了四十章,我真是太厉害了!原本算着可能只有十二万字三十几章,现在看来应该可以爆过五十章吧,叉会儿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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