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他坐在那里。
  男人一头黑色的长发，黑得似乎可以吸尽所有的光明。他身上的衣服华贵而破败，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而在他的背后，是六只黑色的羽翼。
  麦宜站在他的身后，莫明的恐惧感忽然填充了她的胸口，让她不敢再前进。
  似乎感觉到她不会再靠近，男人的身体动了，手撑着河岸，缓缓转头看向她。
  这张脸太熟悉，却也太陌生。
  轮廓分明是兰斯的，却因为完全不同的发色和虹膜颜色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或许最陌生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冰冷而淡漠，而不是兰斯那种包藏爱意的温柔。
  就是他，在台上轻吻了莉莉的唇，然后亲手捏碎了莉莉的心脏。
  他说：“过来。”
  就连他的嗓音，也和兰斯完全一样。
  麦宜站在原位，只是那样看着他，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忽然就笑了，嘴角勾起，阴暗而邪恶。当他再次开口时，就连嗓音也变得低沉，更像是诱惑人的魔鬼。
  “过来，麦宜纳尔。”
  麦宜看着他弯弯的眼角，脚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半步，然后又顿住。
  “你是梵阖，还是兰斯？”
  “梵阖？”他似乎在思索，“你是说'他'吗？天神的残肢，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所以是兰斯？”
  “弗洛伊。”他微笑，“最接近梵阖的兰斯，我是中间者弗洛伊。”
  “莉莉没有听兰斯提起过你，麦宜纳尔也没有。”
  “是因为兰斯不想让你知道他不爱你。”弗洛伊说，“梵阖倒是还有记忆，醒来后你可以去问他。”
  麦宜纳尔知道她在梦里，但是她不能自主离开梦境继续深度睡眠，她要么直接醒过来，要么就继续睡。
  “你其实知道我的存在不是吗？否则也不会梦到我。”弗洛伊又对她说，“过来，麦宜纳尔，我们来一起聊一聊。”
  麦宜没有走过去，只是说：“你是最接近梵阖的兰斯，莉莉在那一刻已经见过你了。这又如何呢？一切已经全部过去了，你不再存在，兰斯也不再存在，现在剩下的只有梵阖。再讨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你叫他兰斯的时候，他的灵魂动摇了。”
  麦宜一怔。
  弗洛伊笑容如鬼魅：“不是吗？在车上的时候……你掌握灵魂之力前的那个契机。”
  “狐狸吃掉了兔子，兔子便转化为能量贮存在狐狸的体内。兔子先生被狐狸吃掉了，兔子太太自然不可能将狐狸当做她丈夫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的新身份，她对狐狸只有憎恶和怨恨，这是因为被吃掉的兔子先生已经失去了他的意识，也就是灵魂，那么这种转化便不算新生，而是死亡。”
  麦宜沉默许久，最后轻声问他：“那么灵魂该怎么算？”
  “我以为生命女神会比我对灵魂的理解更加深刻。”
  “生命女神的灵魂并不曾分裂，呆在神树的那部分只是记忆而已。”麦宜摇头，“最早接触灵魂法则的是兰斯，而不是我。”
  弗洛伊慢慢撑着地从河岸站起，轻轻拍打身上的衣服。
  “灵魂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能量而已——”他话中带着些许意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梵阖会被他束缚住，不能近其他的女色？”
  “兰斯的诅咒？”
  “还有谁的什么诅咒是他不能解除的呢？他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了。”
  麦宜看着他，因为那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双眸微睁。
  “当时你还不足以威胁到他，那么能够困住他自己的，就只有他自己。或者我再说清楚些，能够让梵阖背负诅咒的人，只有梵阖，而不是兰斯。”
  第115章
  弗洛伊的话，麦宜半信半疑。
  如果兰斯是以个体向梵阖发起诅咒，其实他的话是成立的。但是兰斯和梵阖的情况太过特殊，不能完全排除灵魂诅咒的可能。
  然而这种可能又推导出另外一种结果，那就是兰斯的灵魂仍然存在或者还存在部分。因为灵魂诅咒的持续必然要有被诅咒的灵魂存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弗洛伊完全就是在为梵阖说话，并诱导她产生'梵阖即兰斯'的观点。他的目的太明显，却很管用，虽然不至于洗了她的脑，也已经成功在麦宜的心口植入'梵阖灵魂里还有兰斯成分'的怀疑。
  “梦境总是会随着你的心念而动，本身却又在不停寻找合理性。”弗洛伊一边说着，一边向她逼近。
  麦宜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说：“你不要过来。”
  “梵阖曾经说过，魔化后的兰斯已经不是你的兰斯，我认为他的这句话还是有待商榷的。兰斯毕竟还是兰斯，”
  他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然后暧昧地沿着脸侧滑上她的耳后。
  “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毕竟这是你的梦境。”
  麦宜忍不住蹙眉，胸腔里强烈的怒意在膨胀，甚至扭曲了眼前所看见的东西，怒到极致，杀戮的欲望便从中升腾。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魂契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弗洛伊松开她，道：“你有些事情得去处理了。”
  话音一落，床上的麦宜纳尔睁开了双眼。她撑着床坐起来看向身边，被子被胡乱掀开，躺在她身边的梵阖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闭上眼睛开放了自己的感知，去寻找梵阖的位置。顺着他的气息和她的生命力，眼前出现了一片散开的绿，还有逐渐消失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