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纪维洲上了顶楼,站在栏杆前望着脚下熙熙攘攘的街道,灯红酒绿,不像高楼大厦般冰冷。
他浑身散发着股悲伤的气息,好像一碰就要碎似的。
谢微星站在他后面,帮他把棉衣帽子戴上,双手插在衣兜里跟着他朝下看。
“人真的好奇怪,越是失去,越想找回。”
纪维洲薄唇轻启,雪花落在他身上,呼吸落在寒冷里变成白雾。
谢微星薄唇微抿:“因为失去,才知道珍惜。”
“八岁那年,我爸爸妈妈没了,”纪维洲痴痴看着脚下,心里空荡荡的:“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失去,可我却已经开始拼命找回,你知道么?我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把对爸爸妈妈的爱投注到谢伯伯和谢伯母身上,我小心翼翼的,生怕失去,我不敢对他们说一个不字,我总觉得,他们应该多多少少是爱我的。”
“他们或许有一点点爱你,”
谢微星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犹豫了下点破了真相:“可是那些东西比不过更多的东西。”
“是啊,从我要跟戈滟联姻开始,我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就碎了。”
纪维洲自嘲笑了下:“除了把对我爸爸妈妈的感情投注到谢伯伯和谢伯母身上,我还把这份亲情投注到了奶奶身上,可是她跟我其实没那么亲,她很早就跟着我舅妈了,我每次来见她,都觉得格格不入……现在,她也……她也走了……”
谢微星听到他嗓音里扬着些许哭腔,转头望见他眼泪不知道什么滚落。
她把他拥在怀里,抚了抚他后脑勺,释放着信息素企图安抚他。
“没有人再在意我,”
纪维洲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心底仿佛撕裂开一大片窟窿般,寒风呼呼吹着,冷得他瑟瑟发抖,他拥着她,把头埋进她胸口汲取着那点点温暖:“也没有人爱我了。”
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了。
谢微星稍稍松开他,捧着他湿漉漉的脸颊吻了吻他的额头:“你还有我。”
没想到omega经历过这些,难怪前世他敢跟戈滟叫嚣。
他那么渴望别人的爱,即便是谢舒亦和闻奇的,他都无比珍惜,哪怕徐慧给予的亲情远远不足,他也甘愿去牺牲做了那么多。
“明天就不是了。”
纪维洲抽噎着,泪眼朦胧,失魂落魄道:“明天就不是了……”
谢微星重新把人拥在怀里,吻了吻他的发丝:“明天是,后天是,永远都是。”
纪维洲没当真,他只当她单纯在安慰他,在说谎。
他埋在她怀里低声哭着,嗅着浅淡的清酒味,神经逐渐没那般紧绷。
深夜,宾客散去。
谢微星想陪纪维洲,可纪维洲觉得她不是纪家人,留下不合适,谢微星执意留下跟着他守灵。
纪楚兰见状热情准备了暖炉和干净的榻榻米,直说纪维洲不懂事。
这晚。
纪楚兰、沉怀阳、纪愁扬、纪维洲和谢微星守灵。
“洲洲啊,我们这葬礼在酒楼里摆了两百多桌,全是亲戚,”纪楚兰唉声叹气感叹不容易,“你知道的,我们本来也没什么钱,你表哥工作没多久,更别提了,前段时间公司裁员把他给裁了,酒店和这些东西我们也就只交了定金,林林总总算下来,明天事儿一办得三十多万呢,还不知道怎么办。”
纪维洲闻言心底沉甸甸的,掏出手机开始翻银行卡的钱。
谢微星抽了他手机,递了个“别乱说话”得眼神给他,冲纪楚兰淡淡道:“三十万可以刷信用卡。”
这家人什么调性,前世她让虞新调查得一清二楚。
纪楚兰是医院护士却好赌博,沉怀阳经营着一家超市,也好赌博,纪愁扬考上公务员因酒驾撞人遭单位开除,赋闲在家啃老。
要说家境困难,可真困难不到哪儿去。
就搁这儿,买卖惨,全等着纪维洲给钱。
以前她只知道纪维洲寒暑假回去几天,也没多探究。
现在知道这群人逮着小兔子性子软欺负,她会眼睁睁看着?
纪维洲被她眼神一盯就下意识噤声。
“谢小姐,我们为了给他奶奶治病这信用卡早就刷爆了,”
纪楚兰唏嘘,愁眉苦脸道:“真是没办法才想说,让洲洲帮帮忙。”
“洲洲今年20岁,下个月也才21岁,”谢微星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眼底却透着股冷意:“奶奶既然是由你赡养,这丧事和生病自然也该由你给钱,怎么这隔三差五奶奶住院要洲洲付钱,丧事还要洲洲付钱,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也不是说要洲洲付钱……”纪楚兰被说得脸色微微一变。
没成想,这豪门家族的人对几个钱都看得这么紧。
谢微星可不是对钱看得紧,她是看不惯他们拿捏着纪维洲那软性子可劲儿欺负。
她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问:“洲洲前后给奶奶付钱治病花了三十多万,你儿子念书借了二十万,请问立借据了么?二位工资年薪,少说二十万,准备还钱了么?”
纪维洲蓦然朝她望去,在听到“二十万”时震惊朝纪楚兰望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纪楚兰嘴里口口声声没钱,两人年薪竟那么多……
一瞬间,他唯一那点对亲戚的滤镜也碎了。
他直觉脊背窜起股冷意,透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