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心绪烦乱,翠珠拿着账册问库房多的几框水果和荔枝怎么安置,节礼已经送过一遍,各府送的东西皆有定数,比如周家和姚家,两家的东西一模一样,再给谁家添都不合适。她看着账册头疼半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隽雅的身影。
  “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江婉柔喃喃自语,对翠珠道:“库房里是不是还有几匹流光锦?你让人取来,加上那些水果,一起送到……送到城南新月巷,裴大人住处。”
  当时说去拜访人家,她竟然忘了。如今倒是有空,只是论辈分,她比五姐姐低,她应该去拜访五姐,可两人如今都嫁了人,女子出嫁从夫,她这些年还没低过头,就是江婉雪当王妃那会儿,她也只送了礼,不用亲自登门拜见。
  她和五姐关系实在一般,隐约记得她的模样,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兴许见面不一定认得出来,何必走这一遭。
  人不去,礼便重一些吧。
  江婉柔心中思忖:如若她记得不错,两人成婚四年,孩子估计也三岁了,送个长命锁,金项圈不会出错;流光锦在京中是稀罕物,给娘家姐姐正合适。姐夫那样一个俊雅的人物,金银俗了,笔墨纸砚刚刚好。他们夫妻既然上京,老家年迈的爹娘也该来了,老人家舟车劳顿,再带些灵芝人参……
  陆府库房非常丰厚,逢年过节宫里赏的,下面人孝敬的,各种姻亲送的……江婉柔从来不心疼,按照往年惯例,年前皇帝还要赏一波,后宫有一波,把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她把翠珠叫来,温声叮嘱道:“那日我们和裴大人有误会,你向来伶俐嘴甜,陪个罪,好好说话。”
  “夫人放心,奴婢省的。”
  丰厚的节礼足足拉了两架马车,翠珠带着小厮护卫,一路浩浩荡荡,裴宅的门房没见过这阵仗,竟不敢让人进门。
  翠珠好声好气道:“老伯,我是陆奉陆大人家的侍婢,奉夫人之命,给裴大人送年礼。”
  门房老伯警惕地看着众人,“我家大人刚进京,不认识什么陆大人,姑娘走错门了吧。”
  “没走错,哎呀,您不知道陆府,还不知道宁安侯府江家吗?您家夫人和我家夫人,是亲姐妹呀!”
  老伯神情略有松动,依然拦着门不让进,“我家夫人去了城外的送子观音庙,傍晚才回来,你们改日再来吧。”
  翠珠被固执的门房气个仰倒!宰相门人七品官,以往她报出陆府的名号,哪家不是毕恭毕敬把她请进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偏偏夫人在她出门前特意交代过一句“好好说话”,她也不敢得罪,一筹莫展间,余光瞥见一个鸦青色的身影。
  “裴大人?裴大人!”
  翠珠眼尖,记性也不错,一眼就认出方才从壁后闪过去的是一面之缘的裴璋,趁门房愣神间,她小巧的身子钻过去,跑到裴璋跟前,俏生生行了个礼。
  “裴大人好,奴婢奉夫人之命,特意来给您请安!”
  少女声音清脆,把“特意”两字咬得格外重。
  第14章 我们要个孩子
  “你家夫人?”
  裴璋博闻强识,立刻认出眼前这个圆脸丫头的身份,他温声道:“免礼,陆夫人礼意周至,裴某心领了。今日天寒,翠珠姑娘进来喝杯热茶罢。”
  翠珠慌忙摆手,“不不不,奴婢不敢。这是春节的礼单,请裴大人过目。”
  翠珠没想到裴璋竟然还记得自己一个丫鬟的名字,脸色的笑意多了几分真诚。裴璋和陆奉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不是说身份、地位或者相貌这种流于表面的东西,而是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倘若陆奉是一把嗜血的寒刃,裴璋就是一
  块温润的璞玉,让人看见就觉得舒服。
  翠珠在陆府时从不敢直视陆奉,尽管她是江婉柔的贴身丫鬟,服侍主母整整四年,但她跟陆奉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江婉柔跟姚金玉不一样,三爷多看了哪个丫头一眼,不等他开口,姚金玉自己先做主把人送给三爷,十分有“正室”风范。江婉柔从不会主动给陆奉塞女人,即使在她身子不方便的时候。
  听说曾经也有丫头觉得自己天生丽质,想攀一攀高枝,无一例外全都犯了陆奉的忌讳,被乱棍生生打死。她刚来时金桃就告诫过她,锦光院庙小,容不下“有志向”的大佛。她胆小,从不敢对主君生出旁的心思,从不往上凑。
  陆奉也不习惯用丫鬟,他沐浴不用人伺候,平时穿戴喝茶大多是江婉柔在做,小丫头们最多做脱靴洗脚之类的杂活。
  而且陆奉是世家公子,骨子里的矜骄。从不会留意妻子身边伺候的丫头叫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伺候他的奴才。如今一面之缘的裴璋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翠珠心里高兴,话也不自觉多了些。
  “裴大人,那天夫人狠狠罚了马夫和侍卫,回府嘴里还一直念叨,说对不住您,要亲自给您赔罪。”
  “是不巧,这段日子不得闲,府里府外的,夫人实在脱不开身。”
  “夫人虽人未至,但对您的心意可不假。年礼中有一方徽砚,有价无市,是夫人特意为您寻来的,她说如此物件,才能配得上裴大人的雅韵风姿。”
  “……”
  翠珠确实有一张巧嘴,江婉柔让她“好好说话”,本意是想她人不去,说句好话,结个善缘即可。结果她把江婉柔夸得天花乱坠,直把门房老伯听得满脸羞愧——人家这么客气热枕,自己连门都不让人进,实在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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