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她小时候吃不饱,又干又瘦,一点儿也不粉雕玉琢。她见他的时候哭红了眼,双眼肿如核桃,只有可怜,和“可爱”没有一丝关系。
  江婉柔说完,低声嘟囔道:“夫君真是健忘,我之前跟你说过,后来——嘶——轻点。”
  她扭了扭胯骨,接着道:“后来,你还给了我松子糖。”
  多年前的宁安侯府,她走投无路在后花园哭泣,偶遇未来的三姐夫,他给了她一方帕子,和一包松子糖。
  一年前,在恭王案事发时,床榻之间,她玩笑般地说过,他曾经给过她糖吃。只言片语,没有细究。次日他上朝后,又命人送来一盘松子糖。
  只是她不爱吃甜,多年前那包糖入了常年喝药的丽姨娘的口,一年前那盘糖,翠珠想往下分,她没让,最后腐烂发霉,丢掉了。
  陆奉敛目沉思,在记忆的草蛇灰线中,隐约记起了这两件事。
  当年的事情太久远,一个不起眼的侯府庶女,根本没有入陆大公子的眼,他转头便忘了。一年前……那会儿在榻上,他眼中是她泛红的双颊、饱满的胸脯和柔软的腰肢,至于她随口提的什么糖,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她馋了,他记下糖的名字,命人给她送上一盘。糖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家奢侈,陆国公府不至于吃不起,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一应吃穿用度,当配最好的。
  一盘普通松子糖,过去便过去了。如今再度提起,陆奉忽然道:“当年,你在侯府过得不好。”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是陈述。
  成婚几近六载,在这个寻常的下午,眼前玉体横陈,手下的皮肉雪白细滑,陆奉却想探究她的过去。
  成婚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江婉柔把脸埋在枕头里,痴痴笑了,“庶女,哪儿有什么好日子。”
  那些事困不住她,江婉柔喜欢往前看,从不沉溺在苦难的回忆里,自哀自怜。
  如今宁安侯辞官,上回见秦氏,她已半头白发,满脸沧桑。江婉柔以为自己会很痛快,其实并没有。
  她早就走出来了。
  江婉柔对现下的日子很满意,更不必用过往的悲苦换取陆奉的怜惜。闲来无事,和夫君做些闺房趣事,蜜里调油,多好。何必弄得苦大仇深,哭唧唧的,矫情。
  陆奉问一句,她答一句,她也没有说谎,只是挑着说。比如嬷嬷克扣她的分例,让她吃不饱饭,她一语带过。后来如何整治那嬷嬷,暗中抓住人把柄,让人不敢再欺负她,她讲得绘声绘色。
  当时和秦氏还有下面的丫鬟婆子斗智斗勇,如今想来,江婉柔也有些佩服自己。那嬷嬷偷拿厨房的糕点,她深夜不睡守着,被蚊虫咬得浑身包,就为了捉贼拿脏。
  她最后没有去告发那嬷嬷,反而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日后嬷嬷得秦氏的暗示苛待她,雷声大雨点小,她躲过好多麻烦。
  说着说着,江婉柔把自己逗乐了,笑地浑身发颤。她没有注意到,陆奉的力道越来越轻,后来直接没动静了。
  “咦?上好了?”
  江婉柔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蜷缩着起身,双臂抱胸,转身看陆奉,被他黑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身上只剩个肚兜儿和亵裤,江婉柔拉过一旁的小羊毯裹在身上,伏跪在榻边,双手扯陆奉的下袍。
  她仰着头,道:“刚才还好好的,你怎么一阵一阵的,忽然不高兴了?”
  陆奉眉目阴寒,一言不发,胸口微微起伏着,江婉柔了解他,这是气狠了。
  她顾不得羞涩,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她没有章法,好在陆奉臂力稳健,即使只用一只臂膀,也能稳稳托住她。
  陆奉搂着她,两人一同滚在狭小的梨花榻上。
  他的脸色依然难看,但手中却很温柔,江婉柔稍稍放心,知道他不是冲自己。她伸出手,抚摸陆奉冷峻的眉眼。
  “不高兴就说出来嘛,天天冷着脸,显凶。”
  看着她忐忑的神情,陆奉眸中冷意渐消,他道:“没什么。”
  “想起了朝堂之事,你不用管。”
  江婉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朝廷上的事,她插不上嘴,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陆奉扯开她裹身的小毯
  。
  在江婉柔震惊的目光中,陆奉道:“前面,上药。”
  江婉柔笑得僵硬,“前头就不必……好好,你来吧。”
  他脸色着实不太好,江婉柔不想在会儿跟他较劲儿。好在这会儿没跟刚才一样,让她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她窝在陆奉怀里,实在羞涩,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任他撩起她的肚兜摆弄。
  等上完药,江婉柔成了个熟透的大虾,抱着陆奉的腰不肯撒手。两人就这么和谐又诡异地搂了许久。屋里的炭盆烧得旺盛,陆奉的身躯更是火热,江婉柔一不留神,就这么睡了过去。
  临近微黑,浩浩荡荡的传旨太监来陆府宣旨,陆奉亲自接旨,没有一个人敢提大夫人为何不在。等江婉柔睡醒一觉起身,传旨太监早已回宫了。
  陆奉提前告诉过她这事,她自己睡着了,怪不得别人。太晚了,江婉柔没细看,第二日才发现不对劲儿。
  圣上这回的赏赐不算多,但东西……逾制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