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一盏青灯如豆,她的声音柔情似水,陆奉仿佛置身千里之外的锦绣王都,他不再言语,阖上眼,享受片刻的松乏。
  他的头发又黑又硬,江婉柔细致地擦拭,时而给他按按头皮和太阳穴,过了许久,江婉柔试探地问:“夫君今日……心情不好?”
  陆奉刚进来那脸色黑的滴水,她得探探,挑个好时候。
  果然,陆奉的脸色骤然紧绷。今日着实气着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无须遮掩。
  他冷笑道:“本王早晚取缔那个不知所谓的集议!”
  他率领整个大齐最精锐的幽州军,这支军队此前跟随皇帝打天下。皇帝在女色上混不吝,但对将领们掏心掏肺,常常以兄弟相称。
  是兄弟,就不该有尊卑。皇帝开辟的传统,在军中每月召开一次军僚集议,大大小小的将领加起来二十三人,围在一起,此时没有等级森严的官位,只要有想法,尽可以畅所欲言,力求集全军之智,与乱世中谋胜。
  大家心往一处使,皇帝广开言路,以此打了许多以少胜多的翻身仗。后来皇帝登基,幽州军整编,这个传统保留了下来,这也是为何陆奉这个“铁杆主战派”,今日听了一天没用的口水。
  他不屑争辩口舌,从前还有凌霄坚定地站在他身旁,引经据典、高谈雄辩,如今放眼望去,全是要和谈的,凌霄也开始含糊其辞,陆奉知道,他也动摇了。
  陆奉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和谈和谈,要不是前面几仗打得漂亮,谁给你和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的拳头硬谁有理。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就没人懂么?
  陆奉此人唯我独尊,要不是开辟集议传统的人是他老子,他老子现在还坐在龙椅上,他早每人赏十军杖打出去了。
  江婉柔听了来龙去脉,喃喃道:“诸位将军们,也许有他们的道理……”
  话没说完,陆奉骤然转头,眸光凛冽:“你也觉得我错了?”
  江婉柔一惊,连忙拍他的胸口,连声道:“没有!”
  “咱们不气啊。旁人不清楚,我还不懂你吗?夫君目光长远,一切都是为了大局。没有你在前面殊死相搏,哪儿有我们在后方安享盛世呢?”
  “他们不懂,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不气不气啊。”
  陆奉心中有怒,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中熨帖。他缓和了神色,把她拉进怀里。
  “不是冲你。”
  他一下一下抚摸她柔顺的长发,温声道:“吓到了?所幸,有你知我。”
  陆奉自出生起顺风顺水,如今打了胜仗,一帮人却闹着和谈,让他生出了一种“壮志难酬、知音难觅”的苦闷。
  他不爱把军政拿到后宅床榻上说,可在外,一溜儿烟的“王爷三思”、“王爷慎重”,连他亲自提拔的心腹,他的妹夫凌霄也违逆他,只有一个她!
  她不懂带兵打仗,不懂两国朝局,但她懂他。
  陆奉自持身份,诸位又刚从战场下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陆奉不好过河拆桥。江婉柔没那么多顾忌,狠狠痛骂那些人“鼠目寸光”、“荒唐荒谬”、“软弱不堪”,又对陆奉满目崇拜,左一个“英明”右一个“睿智”,把陆奉听得心气顺了,极其舒坦。
  憋了一天的怒火一扫而空,他低声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看着她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样子,他反过来劝慰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无妨。”
  江婉柔:“……”
  他抚摸她的力道越发温和轻柔,她乖乖在他怀中待了一会,感觉他怒气渐消。
  江婉柔心中犹豫,又想起白日在他桌案上看到的折子,她咬了咬唇,把手掌贴在他紧实健壮的胸膛上。
  她幽幽道:“将军们说的全错,不过关于和谈……妾也……赞同。”
  “妾有自己的私心。”
  陆奉挑眉,他这会儿没有方才在军帐中的
  不耐,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江婉柔的手在他胸前游移,细细抚摸他身上每一道疤痕。
  她低声道:“妾只是一介妇人,不懂打仗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你打了胜仗,百姓称颂,帝王奖赏,我却只要一个平安康健的夫君。”
  “妾十六岁嫁为君妇,细算起来,如今已有六个年头。”
  她抬起头,乌黑水润眼眸看着他,暖黄的烛光下,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她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想与你,做一对长长久久的夫妻。”
  第95章 劝哄
  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执拗的认真,叫陆奉的心猛地一动,呼吸变得凌乱。
  他按住她的手,哑声道:“不叫你当寡妇。”
  洁白的绢布不知何时落到地上,陆奉捉着江婉柔的手,让她跨坐在他精壮的腰上,两人一同滚向宽大的床榻。
  怀中抱着馨香柔软,陆奉心神激荡,日子一天天过着,连他也忘了,原来两人已经成婚六年之久。
  六年,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腹中诞育了他三个孩子,她依然能轻而易举撩拨起他的兴致,叫他血脉偾张,如同刚入洞房的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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