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都以为有一场硬杖要打的时候,陆奉拿出了皇帝的遗诏。上书曰:“朕蒙宗庙庇佑、起于乱世,经烽火硝烟,百战余生,终定九州,肈启新朝,臣民同心,此乃天下之幸,亦朕之责也。
  朕之皇三子齐奉,其天生神勇,气宇轩昂。其性坚毅刚强,胆略过人,腹有良谋,颇具帝王之资。今朕决意传位于齐奉,望其嗣位之后,上敬天地神明,下抚九州苍生,怀壮志而施仁政,秉勇毅而御朝堂。内修文德,以兴邦国之盛;继往开来,使大齐之基业永固,万民之福祉绵延。
  钦此。”
  皇帝亲手所书的遗诏,经三十几位朝臣,包括当初随皇帝打天下的老臣反复确认,是皇帝的字迹。
  皇帝留下遗诏,再没有人质疑齐王皇位来路不正,连“弑父”的流言都不攻自破。如果真是齐王干的,皇帝清醒时,又怎会把遗诏交给他?
  裴璋当机立断,率先撩起衣袍跪下,朗声道:“如今山陵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齐王殿下继位,上应天命,下抚黎庶,统御四海。”
  裴侍郎是皇帝的面前的红人,有他开头,霍费昂第二个跪下,接着是户部尚书……一个个,最后御林军统领下跪相和,抬眼望去,全是弯着的脊背,只能看见代表官职的各色官服,根本看不清人脸。
  原来父皇终日面对群臣,是这种感觉。
  陆奉缓步走上玉阶,环视一周,过了许久,他沉声道:“起。”
  ……
  圣祖二十七年,帝崩,举国同悲,皇三子齐奉继位,改年号为“武靖”,册立发妻齐王妃为中宫皇后,执掌凤印,嫡长子齐淮翊为皇太子,赐居东宫。
  先帝丧事未办,只有一道圣旨,并未拜祖宗宗庙行大礼。江婉柔午睡起来,正准备叫御膳房做顿烤鹿肉,给陆奉补补身子,骤然得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晕晕乎乎,如在梦中。
  这顿肉是吃不成了。江婉柔心中大惊,难道圣上真有遗诏?还是陆奉胆大包天,伪造圣旨?这满朝文武,竟都瞎了不成!
  还有,他前脚登上帝位,后脚册封太子……太快了。
  淮翊还小,先帝在位二十多年,一点儿立太子的苗头都没有,他这作风和先帝截然不同,即使立的是自己儿子,江婉柔也觉得怪怪的。
  “陆……圣上在何处?我……本宫去寻他。”
  皇后娘娘刚刚走马上任,还不太习惯称呼。身后的太监笑得跟一朵菊花儿似的,殷勤道:“皇后娘娘稍安勿躁。新帝继位,庶务繁冗,九州四海都仰仗着圣上,圣上分身乏术,实在走不开啊。”
  “奴才奉圣上御令,恭请皇后娘娘迁宫。”
  即使没行册封礼,圣旨已下,江婉柔就是名副其实的一朝之后,该居凤仪宫。先帝没有立后,凤仪宫积了不少灰尘,陈设也有些老旧,等打扫好,江婉柔彻底搬进去,已经到了三日后。
  陆奉真的很繁忙,整整三日,陆奉一次都没有回后宫,江婉柔去寻他,每次他都在和大臣议事,唯一一次闲暇,他伏在御案上小憩,她不忍打扰,叫御膳房做了几道
  菜送去。
  直到搬进凤仪宫的当晚,天幕黑沉,粉色宫装的宫女提着灯笼进来,福了福身,轻声道:“皇后娘娘,圣上有旨,宣娘娘去乾元殿见驾。”
  乾元殿就是俗称的“金銮殿”,皇帝上早朝的地方,不在后宫之列。先帝在位时从不敢有后妃把手伸到乾元殿,陆奉叫她去那里做什么?
  江婉柔已经洗浴过了,正要熄灯就寝,但自从陆奉登基后,她还没有见过他,她有满腹疑问,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她……想他了。
  江婉柔叹了一口气,把乌发随意绾起,披了件外衫,坐着銮驾去乾元殿。
  第110章 进退两难
  皇宫的路很长,等江婉柔到乾元殿时,夜色已经深了。内侍和宫女们被陆奉遣走,四周寂静地只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江婉柔往里走,光影交错中,她看见了独自高坐在龙椅上的陆奉,他的面容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江婉柔一怔,陆奉此时身穿龙袍,玄色锦缎上绣着金龙,张牙舞爪,怒目圆睁,她缓缓停下脚步,心中思忖:要不要下跪行礼?
  按道理说,跪拜天子,天经地义,当初先帝宣见她的时候,她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膝盖都被宫里的石板磨红了,面上不敢露出丝毫怨怼。可……现在上头的是陆奉呀,叫她跪他,她心里不得劲儿……
  江婉柔思索片刻,双手搭在腰侧,正要行一个福礼,双膝还没弯下去,上方传来陆奉沙哑的声音。
  “过来。”
  江婉柔顺势起身,循着玉阶款步上前,站定,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夫……圣上,这么晚叫臣妾来……啊!”
  一声惊呼,她的手臂被猛地一拉,脚下踉跄着跌进陆奉的怀里。
  “你抽什么邪风!”
  江婉柔骤然睁大美眸,她推拒他的肩膀,连尊称都忘了,急道:“陆奉,你快放开我,这不合规矩!”
  这可是龙椅啊!除了皇帝,旁人摸一下要砍头的!虽然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但这种堪称僭越的事,叫自幼谨小慎微的江婉柔胆战心惊。
  “怕什么。”
  陆奉淡淡道:“什么规矩比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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