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秦氏两个儿子吃了些苦头,不过性命无忧,放了便放了。至于江婉雪,陆奉说起来,神色吞吞吐吐,含糊道:“没死。”
  江婉柔一怔,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在哪里?”
  事到如今,她相信陆奉对江婉雪没有旁的心思,除了对秦氏的交代,她也有些好奇江婉雪如今的境遇。
  陆奉皱着眉头,过了半天,道:“守皇陵。”
  他不愿直说,因为这女人……似乎也犯了癔症。
  当初他用江婉雪钓出陈复,按照约定,江婉雪可以向他提一个要求,只要不难办,他会守约。
  他的承诺很宝贵,只要她敢提,可保她一世富贵无忧。谁知这女人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幽幽道:“你我之间,只剩下交易,再无情分了么?”
  陆奉不记得和她还有什么情分,在他少年时,同世间所有的男人一样,需要一个妻子为他打理庶务,孝顺长辈。那时他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无意搅进皇家纷争,不愿娶高门世家女,江婉雪的家世刚刚好,还会吟诗作画,是他偏好的才女。
  他曾经从人牙子手中救过她,瞧着不丑,比起其他没见过的女人,在内务府送来的一堆画像中,他随手一指,“就她了。”
  于是他就成了宁安侯府的“准姑爷”,在那场宴席上,被她送了一盏加料的酒,两人再无纠葛。
  陆奉无法理解江婉雪的想法,正如他想不通当初她为何舍弃他而选除了身份一无是处的齐煊,如今大好机会放在眼前,她神色幽怨,最后别过脸,道:“我什么都不要,叫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罢。”
  陆奉怔愣片刻,表情一言难尽,“好。”
  是她自己不要,陆奉以为不算自己食言,他当真撤了人,放她在那个小院自生自灭。
  倘若一直不生事端,倒也罢了。自从先帝崩逝,他荣登大宝,改了年号。那女人好像疯了,天天在院子里念叨“皇后,皇后!我是天生凤命啊!”
  “我才是皇后!”
  “哈哈哈,我是皇后。本宫是皇后!”
  “皇上,君持哥哥……你快来迎臣妾啊。”
  “……”
  这等疯言疯语,被巡逻的禁龙司卫兵听到,本以为是个疯婆子,一看是曾经的恭王妃,迅速禀报御前,陆奉眉心一跳,黑着脸道:“堵上她的嘴。”
  他身边的位置只有江婉柔一人,什么阿猫阿狗也配来沾他的身!关键她还是他曾经的未婚妻,一想起倘若没有当年那场意外,这样的女人要占他的妻位,陆奉的脸更黑了,拂袖道:“带去皇陵。”
  她既然这么喜欢权势,清醒着想做王妃,疯了还想做皇后,不如守着皇陵过一辈子罢。
  他一度以为江婉雪疯了,可被带走时,她又清醒地记得陆奉欠她一个承诺,尖声道:“我要面圣,我要见圣上。”
  “我错了,我后悔了,君持哥哥,我要你娶我,我们本该是一对儿……唔——”
  剩下的,被侍卫堵住嘴,声音渐消。
  ……
  掠过江婉雪那些疯言疯语,陆奉讲了大概,末了,他斩钉截铁道:“朕绝不会放她回京。”
  江婉雪此人,杀了没必要,留着跟个苍蝇一样,他不想听她嘴里再说出一个字。
  连“朕”都出来了,江婉柔知道,这事没戏。
  她连忙道:“好好好,好歹留条命在。”
  只要有一条命,还活着,怎么都能叫自己过得舒坦。江婉柔自己如此,便推己及人,她不觉得江婉雪的境况有多惨,再惨,能有被迫殉夫的英王妃那些人惨么?做人得知足。
  一桩心事解决,江婉柔心下稍安,大方不计较方才陆奉的过分。她靠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拢着衣角,又问:“那恭王呢?”
  他把人家恭王妃弄过去守皇陵,恭王这个宿仇,又该怎么办?
  皇室人口已经足够稀薄,江婉柔想起宴客的礼单,不止这一次,将来每一次宫宴,大臣密密麻麻,妻妾子女满堂,皇室稀稀拉拉,两相对比,显得陆奉这个皇帝多暴虐。
  他原先是暴虐狠毒的禁龙司指挥使,经过打仗和三王之事,陆奉在民间的名声比先帝差远了。兴许情人眼里出西施,江婉柔深深为陆奉叫屈。他杀人,是他想杀么?不是的,他若不动手,死的就是他们。
  世人对他多有误解。她更得做一个“贤后”,给她男人找补回来些名声。她读书不多,但也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能失了民心。
  她也会多多劝诫,叫他脾气收敛些,陆奉重情,他不是恶人。
  陆奉还不知道怀中皇后娘娘的“忧国忧民”,他漫不经心地把玩她的柔荑,“齐煊啊,老地方圈着。”
  江婉柔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把恭王也杀了,到底是手足血亲,她不想看他被仇恨蒙蔽双眼。好在陆奉不像传言中那般嗜血狠毒。
  陆奉接着冷笑一声,狠声道:“圈到死!朕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婉柔:“……”
  一阵诡异地沉默,江婉柔艰难地开口,“夫君还在为当年的断腿之仇耿耿于怀?”
  陆奉活动了一下腿脚。如今走路已与常人无异,但冷风入骨,还是有些刺痛,于他不疼不痒,她偏偏当成一件大事,勤勤恳恳地给他贴上膏药,日复一日,没有一天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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