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看着化学老师一扬手把上一张卷子抽来,在最上方打上了个龙飞凤舞的“99”。
化学老师就像在玉米地里找着了西瓜的猹,逮着安鱼信又嘱咐了一大通“不要提前交卷”,满意离去了,剩下安鱼信和沈忆然大眼瞪小眼。
沈忆然:“呜呜呜,这就是学霸么,考99也要被批判。”
安鱼信叹了口气,余光瞥到了角落里坐着看书的女人。
若是之前,林溪桥少不得凑上来看着一块儿改卷子,然后也开上三两句玩笑。现在却独自窝在那边,仿佛有一片看不见的汪洋隔在俩人中间似的,泾渭分明。
明明泾渭分明,却又伸长了手管这管那,自己和郑晓娟的事也要管,自己会不会被淋湿也要管。
很矛盾。
余光中女人动了动,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视线游移过来,温声开口:“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教学楼里空了大半,除了雨声再听不到其他的响动。俩人跟着林溪桥上了车,林溪桥把她们送到了寝室楼下。
“忆然。”林溪桥停稳了车子,蓦地开口,“你先回去,我和鱼信有话要说。”
声音很轻,但在狭小又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异常清晰敞亮。
沈忆然很有自己是蹭车的自知之明,巴不得一声,道了句谢谢,下车进了寝室楼。
车内一时沉寂,像是喷发前荒无人烟、被冰雪覆盖着的火山。
安鱼信坐在后排,看着窗外被雨打得弯了腰的桂花树枝。林溪桥没有回头,只是兀自看着寝室楼,说:
“鱼信,你知道来姨妈不能淋雨的吧。”
安鱼信沉默良久,在林溪桥久久听不到她的回应而转过头来时,终于“嗯”了声。
“假如我不来接你。”林溪桥问,“你就打算和沈忆然撑一把伞回来,然后把自己淋个湿透,第二天痛死痛活吗?”
安鱼信垂着脑袋,闭上了眼。
半晌,她抬起头,倏然对上了林溪桥的眸子。
她开口,语气沉沉,听不出喜怒:
“林老师,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第55章 毕业
林溪桥转回了头。
她靠着椅背沉默了良久。
窗外灯下被雨打湿的树叶随风飘摇, 时不时反来一小片光,和安鱼信一齐眨着眼。就在安鱼信以为等不到回答了,准备推门而出时, 林溪桥开口了。
她说:“师生。”
“既然只是师生的话,”安鱼信缓了口气, “您大可不必过多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车内后视镜里映出了女人蹙起的眉, 安鱼信看着那柳眉还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整栋楼的光蓦地齐刷刷黯淡, 跟临上战场却偃旗息鼓了似的,打了俩人一个措手不及。
熄灯了。
安鱼信放在把手上的爪子缩了回去。
“回不去了。”安鱼信说, “我不想把阿姨喊过来开门, 然后被大骂一通,要是撞上她心情不好再被扣点分。”
“送我回去吧, 林老师。”她顿了顿, 又说, “谢谢。”
“老师”两个字咬得极慢,眨眼破碎在了车厢里。
林溪桥不作声, 重新发动了车。
前半路无言。
窗外的景色倒退得愈快, 安鱼信定神看着远处路灯下朦胧的雾气和发光的雨丝, 倏然听得一声:
“如果你想的话。”
“想什么?”她问。
“想做朋友的话, 我们就做朋友。”
面前递来了一个台阶, 安鱼信踩上了第一层, 问:“那等我毕业了呢?”
前排那人像是又聋了或是哑了,半天不说话。
安鱼信从第一层台阶上下来,向后靠去, 靠回了椅背上。
她有点烦躁, 却不知如何疏解, 干脆掏出手机,开了机,戳开了江晋月的聊天框。
安鱼信:我想揍人,怎么办。
江晋月:你咋上线啦?出啥事啦?那谁又作妖啦?
安鱼信:某人变成了闷葫芦,问什么也不说,搞得我想原地爆炸。
江晋月:懂了,林老师是吧。
江晋月:就前两天那档子事,我还以为你俩和好了呢。
安鱼信抬眼瞅了瞅前排一心开车,似乎心无旁骛的女人,不甘心地低下头,继续闷头打字。
安鱼信:我感觉好像就我在乎这段关系。
安鱼信:我发誓,在她开口说话之前,我再也不会说一句话了。
江晋月:嗯嗯。我相信你。
安鱼信:……
安鱼信摁灭了屏幕,攥着手机放回口袋,想把这个敷衍的人关进小黑屋。
直到到家前,林溪桥都没再说一句话。
后排放了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伞。待车停稳,安鱼信拿了伞,拉着把手就要下车,忽听得林溪桥轻轻的一声:
“还是朋友。”
安鱼信脑子断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林溪桥是在回答“毕业后俩人是什么关系”。
斑斓四溢的情绪在安鱼信脑中炸开,她一时有些听不懂这句话,手在把手上停顿了片刻,不知是拉是放。
她终究还是听懂了,于是开了门,跑下了车,又拉开前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她的动作太快,还不待林溪桥反应过来,俩人间的距离便骤然缩短到半臂之内。
“林老师。”安鱼信往左靠去,“你认为我等了这么大半天,就是为了听这句话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