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它叫国王。”
  初代开拓者，介绍着她最后的猫，一只黑色的长毛大缅因，“它的皮毛是最深沉的黑色，眼睛是最华贵的金黄色，长得又英武又肃穆，我第一次看到它，就觉得像是故事书上的国王，所以，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我听说，猫会将它的同居者，视作是另一只猫……它好像没有太多种别的概念，就算是比它大了好几倍的人类，也会被它们看作是不会狩猎的笨蛋家人，让它操碎了心。”
  初代开拓者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毕竟，猫不会说话，我永远也没办法明白它的心意。”
  她忽而沉默了一下，大约，是触动了某根孤独的神经。
  她永远也无法懂得动物的心意，动物也无法理解人类留下的痕迹。在她死后，那些和她相处过的生物，或许还会记住她片刻；然而当它们也死去，就再也没有能够记住她的生物了。
  她的小屋会腐朽，她的飞船会锈蚀，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掩埋，人类的存在，再也无从证明。
  她的第三个心愿……
  “我将文明，赠予视我为同类之生物。”她问宇宙，“这是能够做到的吗？”
  宇宙点了点头——姑且当是祂点头了吧。
  仿佛没有什么变化，黑色大猫依然坐在它的窗边，时不时晃一下尾巴。可她觉得，那双金黄色的眼瞳里，似乎多了一些深邃的东西。
  她突然意识到一点：如果智慧只存在于唯一个体，那么，智慧是一种诅咒。
  所以，她为这个心愿，又追加了一项条款：“被它视为同类者，亦可分享这份文明。”
  她许完最后一个愿望，再也黏合不住散碎的意识，被宇宙的呼吸吹散成一片玫瑰色霞光，浅浅地披洒在了窗前的雪地上。而窗边静谧的黑色大猫，似是被光晕诱惑，轻巧地跳出了门，踩出一朵朵小梅花。
  它隐约觉得，世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它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不同，所以它决定往前走，也许往前，就能够找到答案。
  它是国王——抚养它长大的那只老猫，是这样叫它的。
  它也是猫——老猫说，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猫，猫猫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它路过了一只啃竹子的黑白色生物。
  这也是猫——它十分笃定，老猫说这种东西叫熊猫，还说，熊猫幼崽最可爱了。
  宇宙意志总结道：“总之，就是这样。”
  诺亚七号：把世界交给一只猫！简直是大离谱！
  不过，毕竟是嫁接过去的文明，猫族的天性时常会和秩序的运转发生冲突。好在十几年就能巡回一圈的宇宙意志，不知不觉接过了铲屎官的重任，每次路过猫星球时，都会给它们和它们绑架来的工具生物，进行一次深层梳理，做一做基因spa。
  遇到“科技”瓶颈，吹一吹风就好了！猫族非常有被服务的自觉。
  ——猫猫都会用猫砂盆了，怎么还能强求它们铲屎呢？猫屎难道不是埋在盆里就会自动消失的吗？
  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态吧。
  诺亚七号抱着初代开拓者的信息，重新回到了飞船上。它分明对话了很久，时间刻度却只划过了一格，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一场季风，想要在宇宙间巡回一圈，能整整吹上一个地球年。若是宇宙意志沉迷撸猫，多憋一口气，说不定又能挤出几个月。
  她们若是错过这一轮，就要再等待十几年。
  可若是匆匆离去，起码要等到十几年后，才能再次回到这片星域了。
  诺亚七号吭哧吭哧地询问苏西的意见，苏西惊讶地反问它：“我们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你想要甩掉我自己离开吗？”
  “不，不是……”诺亚七号为难地说，“外面没有这么热闹，空荡荡地一片，飘荡上十几年，也许都见不着一只外星生物……离开了这方天地，再想见到猫族，就得很久很久之后了。”
  诺亚七号觉得自己肩负着使命，可苏西是一只简简单单、快快乐乐长大的小猫咪呀！
  “但是，”苏西骄傲地昂起头，“星辰大海，也是猫猫的梦想啊。”
  诺亚七号指挥着自己的鸭子小号，摊开半边翅膀。
  苏西默契地盖上自己的爪子。
  ——那就，约定好了！
  默默潜伏在旁边，听不懂猫言猫语的桑沙，有样学样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啪！”苏西抽出来，重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桑沙：是某种游戏吗？跃跃欲试！
  然而他不知道，多少次猫族纷争，都是从谁的爪子放在上面开始的……
  诺亚七号淡定地抽回自己的翅膀，看着深度猫化的苏西将对方带得越来越偏、越来越偏……不禁遥想起了以后的生活。
  ——不错，以后船上至少有两只猫，怎么也能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