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伯母笑他花都认错了还夸,伯父也不恼,就蹲在旁边听伯母教他区分玫瑰和月季,搭手把剩下的月季栽好,才回书房。”
“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家里明明有专职的园丁伯母却要自己种花;为什么伯父明明在帮倒忙却仍要待在伯母身边帮她,伯母也不生气;明明是一件劳累的事,为什么他们做得那么开心。”
“周云鹤……”陆淮心脏像被一只大手反复揉捏酸涩发胀,他想出声安慰却说不出话。
他并不能与周云鹤全然共情,却能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孤独。
周云鹤成熟外表下的温柔、包容像一个巧克力壳般融化,露出内里孤独困惑的小男孩儿。
周围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孩子们牵在父母手里,嬉嬉笑笑向父母撒娇,他们知道自己是父母的宝贝,所以看向父母的眼睛像天上亮亮的星星。
小王子般光鲜亮丽的周云鹤身处其中,大家向他昂贵的球鞋、设计炫酷的电话手表投以羡慕的目光,他谦逊礼貌地笑着,笑得累了握紧手心,才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我母亲和周亿鸿不会那样相处,在看到伯父伯母的相处之道前,我以为天下的婚姻都会在光阴流逝中一地鸡毛。”
而他这个诞生于利益婚姻的附产物横插其间,每日习得的都是“178+290≠1”的错误答案,如同一只乱转的无头苍蝇,潜意识知道前路必定行错,无论如何找不到对的那条。
“1+1=2”这一简单世人皆知的正确答案,他永远无从知晓。
甚至对错误习以为常。
他靠着观察,意识到父母的婚姻是一条无法修正的错路,既然如此,那他就换一条路走。
所以,周云鹤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轻易而坚决地否定了婚姻与家庭。
直到认识陆南风。
直到住进陆家,听到、看到、感受到他们一家四口的相处,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真正的错误。
为什么陆南风会做出叫嚷着:“我爸妈又出去度蜜月,这周我要带陆淮,就不去竞赛班了。”不情不愿回了家,转天却拿出十几张拍立得小卡,炫耀起他“超级无敌世界第一可爱”的弟弟这种疑惑行为。
为什么陆父和沈母会蹲在花园开开心心种一下午月季。
因为他们深爱着彼此。
因为亲情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个家庭的每一处。
第35章 “咱俩天生一对。”
周云鹤无比羡慕, 所以他愿意“浪费”好几个小时去哄小团子似的陆淮入睡,愿意陪他玩对高中生来说堪称无聊的“我们都是木头人”。
他想要从这个陌生的家庭里寻找一点温暖。
看到陆南风和陆淮的相处,他甚至改变过对待周雨生的态度, 那个小孩儿和陆淮一样的年纪, 无辜地降生在残酷的世界, 他们都是周亿鸿任性妄为的受害者, 他们本不该敌对。
但陆淮始终不是他的亲弟弟, 周雨生更爱他自己的母亲。
所以, 当陆淮托着腮帮满脸期待,乖乖等他和陆南风回家的时候, 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 将那一点点温暖封存起来。
他并不需要很多,那一点回忆已经足够反复品味,疗愈余生。
在看到陆淮出演的神子之前,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长成了少年。
在听到陆淮和周雨生在一起之后,某个“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的念头才如惊雷炸响,将堡垒般的智轰出一个空洞。
短短几瞬,周云鹤想了许多,少有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对陆淮说“婚姻是一地鸡毛”, 是因为分不清自己对陆淮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其他,他不愿放手, 也不敢前进。
但陆淮一直在往前走, 两相对比, 停滞不前同等于拖延退缩。
“我……”拔下钥匙,车随之熄火,周云鹤揉揉自己眉心, 他想和陆淮说一句“抱歉”,谁知话未出口,陆淮就解开安全带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周云鹤,”陆淮轻拍周云鹤的后心,下巴抵在他肩膀,柔软的唇轻轻擦过耳廓,坚定地说:“我喜欢你。”
他曾经与这人度过了漫长时光,这些时光足以带来深刻的了解。
陆淮知道周云鹤准备用来与他求婚的戒指上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戒指在他们同居的第二年就被妥帖地藏在了药柜深处,但十年时光过去,戒指仍旧安静地躺在药柜里。
陆淮设想过无数种拒绝的说辞也想过答应之后他们结婚的情景,但无一成为现实。
有时他夜里噩梦醒来,周云鹤不在身边,只要他打开客厅的监控,就能看到周云鹤坐在药柜前的地板上,握着那个爱心形状的红丝绒盒子,沉默地看着。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周云鹤努力治疗他的心病,却无力治疗自己的。
但没关系,陆淮心说:这辈子,我来治好你。
我们必定能建立一个足以疗愈你内心痛苦的家庭,我必定与你共度一生。
“告诉你一个秘密——”陆淮说:“你已经在我户口本上了。”
“嗯?”周云鹤肩膀微僵,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陆淮的体贴与喜欢他乐得收下,可婚姻于他实在艰难。
如果陆淮没有打劫银行的话,他的户口本还锁在银行保险柜里。
陆淮松开周云鹤,漂亮的、狡猾的、犹如偷心小狐狸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我在看到你从病床上醒过来的那一刻就打算好和你过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