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走廊里后退的脚步声约等于无。
彻底听不见的时候,那只被陈礼救醒的麻雀在护栏上走了几步,跳上谢安青的窗台。
谢安青睁开眼睛坐起来,眼底微微泛红,但瞳孔里一片清明。她靠了一会儿,在麻雀啄完清香木想去啄笛子的时候伸手把它拿过来,低头看着被攥得有一点乱的流苏。
她的笛穗原本是一块不经摔的玉佩,后来摔碎变成了金镶玉就不怎么怕摔了,陈礼——
她刚刚接的时候攥得很用力。
何止,陈礼回来房间半天了,还是觉得大鱼际在隐隐犯疼。她托着手背,用拇指搓了搓,换衣服下楼洗漱。
没多久谢槐夏晕乎乎过来,站树底下嚎一嗓子,谢安青就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树上下来说:“早饭想吃什么?”
谢槐夏:“香蕉蛋饼。”
谢安青:“没有香蕉。”
谢槐夏经过虾皮炒鸡蛋事件已经对她小姨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她眼睛不争,往谢安青肚子上一趴,说:“我知道,有香蕉蛋饼。”
谢安青:“真没有香蕉。”
谢槐夏努力抬了一下眼皮,没睁开:“那有蔬菜大煎饺吗?”
谢安青:“给你三秒,从我身上起来就可以有。”
谢槐夏讨价还价:“三分钟。”
谢安青:“三。”
谢槐夏:“两分钟。”
谢安青:“二。”
谢槐夏转身,闭着眼睛往前晃出两步,一脑门撞陈礼身上,用鼻子嗅了嗅,仰起头说:“阿姨,你身上好香啊。”
把她的瞌睡虫都香没了。
陈礼对早晨的第一句赞美很受用,回赠谢槐夏一个手挠下巴,说:“我用的你小姨的洗漱用品,你天天往她身上蹭,还没闻够?”
谢槐夏惊讶:“可你就是比我小姨香啊,这是为什么?”
谢槐夏回头。
陈礼跟她一起看过去,在谢安青脸上发现了一团压出来的红印。
“今天不忙吗?看你比平时晚起了将近半个小时。”陈礼若无其事地说。
谢安青:“忙,谢蓓蓓带人整治撂荒耕地,我进山跑图斑举证。”
这个工作原计划七月底八月开始做,经历过暴雨前那一周,谢安青决定提前。因为她突然发现所有事情都堆到一起的时候,不能再额外发生其他什么,否则情绪会比平时容易崩,但汛期的东谢村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陈礼:“图斑举证是什么?”
谢安青把厨房门口的椅子拖到不会挡路的地方,说:“摸排举证土地现状,建台账,想办法整改。”
陈礼其实还是不太能听懂,所以接了句比较安全的:“听起来是个大工程。”
谢安青:“还行,我们每年都在想办法整改,这次举证地块只有21幅,是隔壁村的三分之一。”
陈礼抬眸。
某位书记的表情很淡,语气也稀松平常,但她为什么听出来了一点点的骄傲?
是该骄傲。
水渠、撂荒耕地整治,还有村里村外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改善,这位书记用六年时间让这个村子改头换面——人一辈子最年轻活力,最幻想丰富,最该去玩去疯长的六年,她在这个地方原地踏步。
“阿姨阿姨?”谢槐夏伸手在陈礼面前晃。
陈礼回神:“怎么了?”
谢槐夏:“我小姨问你早饭想吃什么。”
陈礼抬眼,看着正在往厨房里走的谢安青。
自从她来这里,一直是谢安青做什么,她挑出来点吃什么,现在竟然可以点。
待遇显著提高。
困难也明显增加。
陈礼想了想,走到窗前:“有没有什么好吃不胖的?”
谢安青:“玉米鸡蛋西蓝花。”
陈礼:“来你这儿之前天天吃,腻了。”
谢安青偏头看陈礼一眼,开始列举:“番茄鸡蛋饼,火腿鸡蛋饼,玉米鸡蛋饼,燕麦鸡蛋饼……”
陈礼听完之后,沉吟半晌,说:“有没有不带鸡蛋的饼?”
谢安青:“。”
嗯,惹毛了。
那梦的残影应该散了。
陈礼伸手扯了片榕树叶子,说:“我早饭不挑,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唉,谢安青,”陈礼推开纱窗,问走过来洗鸡蛋的谢安青,“这片树叶能吹响吗?”
谢安青看了眼,打开水龙头:“不能。”
陈礼:“那什么样的能吹响?你之前说‘改天’教我选,已经改了好几天了也没见教。谢书记,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对!”谢槐夏扒住窗台,愤愤道:“尤其是做我小姨的,一定不能言而无信,否则我会学坏。”
谢安青扫谢槐夏一眼,捞走陈礼捏在手里树叶,说:“这样的能吹响。”
陈礼:“嗯?”
谢安青不语,把叶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声。
陈礼:“……”
她是不是可以解为,一片叶子只有经过谢安青的嘴才能被吹响?
那——
三屉桌上那片,她后来再试为什么没有响?
试是意外。
她只是为了确认谢安青挑选的那片叶子和她扯的那片到底是不是同一片,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它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