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确认的结果:是同一片。
陈礼捏起谢安青放回到窗台的叶子,和那晚一样搓了搓,装进口袋。
饭后,谢槐夏扶着门框蹬鞋子,说:“阿姨,我们走了啊,你乖乖在家看门。”
陈礼:“你不写暑假作业了?”
谢槐夏:“本来是要写的,但我小姨说了,单兵作战没有前途,要合作共赢。”
陈礼:“你去能干什么?”
谢槐夏拍拍搭在腰边的水壶,好不得意:“给我小姨背绿豆汤啊,不然她中暑了怎么办。”
“是吧,小姨。”谢槐夏抻着脖子喊已经走到车边的谢安青。
谢安青拉开车门回头:“想上山采花就说上山采花,别拉我垫背。”
谢槐夏“嘿嘿”两声,朝谢安青头顶比心:“小姨,撒浪嘿呦~!”
谢安青伸手,拇指食指交错。
这是,比心?
冷脸比心。
可爱。
陈礼:“……”
这个词她现在说得过于顺了,万一哪天变成口头禅……
“陈礼。”
很熟悉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搭在一起之后变得很陌tຊ生。
陈礼眼波轻闪,看向扶着车门的谢安青。
“想不想一起去?”
突然一阵热风袭来,陈礼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已经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远的近的,凶险的悠闲的,到现在再说“一起”,应该会是件寻常到“你随口一提,我顺嘴答应”的事,可她怎么觉得哪里轻轻撞了一下,来不及分辨,就被谢安青打断。
“谢槐夏不在,没人带你混饭,你一个人去估计不自在。”
这倒是事实。
陈礼倚靠在门边的肩膀抵了一下门框,直起身体说:“等我十分钟。”不多不少刚刚好,她戴了一顶新的棒球帽,穿着遮阳的长袖长裤上车,说:“出发。”
谢槐夏以手握拳:“出发!”
谢安青往出倒车,视线偶尔扫过陈礼的帽子。
陈礼说:“别看了,之前那个既然决定扣你头上,就没打算再要。”
那么大的雨,淋一通下来肯定报废。
就一千来块钱的东西,怎么都比某人眼皮上的伤口泡水恶化划算。
想到这儿,陈礼偏头看了眼谢安青的眼皮——结痂了,伤疤深红暗淡,和流血那晚是截然不同感觉,一个湿淋淋脏兮兮的让人想保护,一个么,光是速度不减倒车这两下就足够有范儿。
陈礼索性将腿交叠着,全身放松欣赏山地的自然风光。上去一段视野很逼仄,好像伸手就能触到生长在山体上的椿树、构树和各种野花野草。
通过之后豁然开朗。
谢安青拿着手机四处拍照举证,谢槐夏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里疯跑,陈礼越拍越觉得这座山惊艳。
她去过很多国家,待过很多地方,绝对算得上见过世面,但从没遇到过眼前这番景象,花种像是从山体里生长出来的,没有阴阳两面,不分合不合适,凡是土壤覆盖的空地,都能捕捉到它用力生长的痕迹。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座山能长出一整座山的花。
谢槐夏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撞上陈礼,往她腕上套了一个彩色花环:“阿姨,这些花漂不漂亮?”
陈礼没什么犹豫:“漂亮。”
谢槐夏勾手:“告诉你个秘密。”
陈礼屈膝蹲下,侧身在谢槐夏嘴边。
谢槐夏声音比她上台朗诵还大:“这些花是我一岁的时候,小姨亲自给我种的,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
这么大一座山,要花多少天才能种满?
陈礼不可思议地看向谢安青,她正忙得有条不紊。谢槐夏刚那句话把自己说高兴了,又想喊小姨,被她提前打断:“忙,不聊天。”
谢槐夏也不生气,一屁股坐地上,边揪草边说:“我外婆有病,我一生下来也有她那个病。”
“早治好了,我现在很健康。”谢槐夏中途补充。
“我爷嫌我不好养,要把我送人,我妈一气之下就离了婚,把我带回村里,给我花了好多钱。”
“嘿嘿,她以前可辛苦了。还有我小姨。她们为了把我养大都没钱给自己买漂亮衣服了。”谢槐夏笑嘻嘻地说。
说完长叹一声,皱着鼻子生闷气。
“左右是我命运不济,怨不得人。”
“我那短命的爸是一点人事没做就撒手人寰了,天可怜见,我妈没把我溺死在瓮里,当真菩萨转世,功德无量。”
“但是我小姨说了,我身上有厚厚的功德,就算只有妈也能开开心心把日子过下去。”
那倒是真的。
陈礼心道。
除了暴雨那天晚上,她就没见谢槐夏有哪天不高兴。
但很难说是她身上功德厚,还是某些人很擅长爱人。
就像这漫山遍野的花。
越是野生野长,越显得爱意磅礴盛大。
谢槐夏,一个被偏爱着的,令人羡慕的小孩儿。
呵。
爱这东西,哪儿羡慕得来。
陈礼揉揉谢槐夏的头发,把她低垂的脑袋薅起来,说:“陪着你小姨,我去拍照。”
谢槐夏:“嗯嗯,不要走远嗷,阿姨你还认不得路。”